向雪终于逮住机会了,“是端午节夜荷花池边,但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那夜雨地难行,向雪还不小心弄湿了鞋袜。”
“那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人吗?”江子然来了兴致,这件事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但到现在就是还确定不了当时自己遇见的到底是谁,只因雨夜湿地,什么也看不清。
“皇上怎么知道,那夜,向雪在荷花池边遇见一陌生男子,只因是带病外出,更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便只能谎称自己是宫女才得以脱身。”向雪低着头说着,突然竟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不禁抬眼与眼前的江子然对视,“莫非那夜里的男子……”她突然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再次跪到地上,“臣妾失仪,臣妾不知是皇上,还望皇上恕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实则她这些都是有意安排的。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江子然也是恍然大悟,“朕还认错了旁人!”他开始怪自己竟然会认不出一直长在心中的向雪,再怪也只能怪那天雨夜实在太黑,而且后又有余氏谎称当夜许愿的人是她。
想到这里,江子然脸上异常愤怒起来,“苏雪衣,冷宫余氏欺君罔上,毒害嫔妃,赐自尽!”
向雪听到他这副态势,故作无知,“皇上怎么了,突然要赐死余氏?”
“她欺君罔上,竟敢自称是那日在荷花池边跟朕说话的人,借此攀附皇恩,她屡屡以下犯上,朕都念及当日情饶过了她,如今却是罪无可恕了。”江子然毫不遮掩自己对向雪的情意,当然,对敢欺骗他之人也是毫不留情,杀无赦的。
向雪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会留到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也都是为了一举把余氏铲除掉,但在江子然面前,她却绝不可表现得这么近利,“余氏千错万错,也只是仰慕皇上的缘故……”
她本想装着再为余氏求求情,但话还未完,就让江子然经气愤的打断了。
“君无戏言,余氏是罪无可恕了,不过,既然你为她求情,朕就准她的尸首可以回归本家!”江子然一切只在为向雪考虑,她可是他平生最用心爱着的人。
到此,向雪只能“多谢皇上!”再次叩恩。
江子然从书桌间走了出来到她的身前,伸手牵了她起来,两人一同坐下到茶桌旁,“那日在荷花池边祈福,可曾带了什么心爱的物件吗?”
“不过女儿家喜欢玩的物件罢了,皇上若喜欢向雪再做一个便是。”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何意。
“此番的事叫你受了惊吓,要做也要等到放宽了心再做,朕不急,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他伸手轻轻拍了她的香肩。
“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户部请旨要设立井田,底下的官员纵说纷纭,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朕想与其让他们乱哄哄的,不如朕亲自去看一看,反正就在城郊,几日就能回来。”他想着把这件事第一个告知与她听。
向雪当然明白他有多么在意自己的感受,“田地是百姓的生计大事,比什么都重要,皇上什么时候走?”
“已经打点好了,即刻就可以动身!”他睨着她的反应。
向雪从来不是那种要拌住他的人,“皇上出宫巡视,一切都得自己多保重!”以示祝语。
她能这样说和这样做,让他很开心,只有她才是最懂自己的人,“本想带着苏雪衣,可他是个太监,出门不太方便,朕做番王的时候,时常替先帝出巡,知道怎么保重自己,你就好好在宫里养着身子,等朕回来!”握起她的玉手放在自己掌心。
冬儿见娘娘从太和殿回来就一直懒懒的不说话,心生疑虑。
“总觉得这心里堵得慌。”向雪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我心里恨极了被人暗算,也恨及了小千和小林子,可皇上真的下旨杀了他们,我这心里并不畅快。”纠皱秀眉,忧郁不已。
“是啊,娘娘,看到杀人,奴婢心里也不畅快,更何况扳倒了一个,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呢!”冬儿也跟着忧心忡忡。
小同子则不以为然,“来一个算一个,只要咱们美人宫的所有人都齐心,谁都别想害到娘娘,皇上已经下旨赐死余氏了,以后谁要想再害娘娘,那就得死!”
这时,另一名宫女进来报,“贵妃,余氏不肯就死,在宫中大吵大闹,非嚷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才肯就死。”
“怎么见,这个时辰,皇上怕早已出宫门了。”向雪想起江子然刚才曾召她过去说起出宫这件事,所以,即便她想倒着过来帮她去见,也没有办法了。
冬儿犹为生气,“难不成不容她活到皇上回来?”
“回皇后了没有?”向雪问,毕竟这个时候,皇上不在宫里,那就得皇后拿主意了。
“皇后这几日头风发作,连床都下不来,自然是管不了这事!”小同子立刻答上话。
宫女又道,“那余氏口口声声说是受人诬陷,还砸了毒酒,形同疯妇,还在宫中大骂贵妃您,言语恶毒,令人不忍耳闻。”
向雪听见一脸从容,这种事情吓不倒她,“她这是垂死挣扎!”但冷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却是没见过,听说是关押被废弃的嫔妃的地方,而且有很多嫔妃受不了被废弃后的生活或死或疯,大家都觉得那是个阴气深重的地方,所以才叫冷宫。
“那是个什么鬼地方?”向雪禁不住问身边的老宫女。
“娘娘,以前,住在冷宫附近的宫人,常看见有幽魂从里面飘出来,连夜的哭,可吓人了!”
老宫女的一席的话倒让向雪更是想要清楚的了解一下冷宫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不禁起身带着冬儿前往。
刚一推开那扇破旧又沾满灰尘的冷清清的宫门,里面就传来女人凄惨的哭泣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
“贵妃,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冬儿在一旁已经吓得毛骨悚然,不敢往里走。
向雪则是犹为的镇定,听到余氏的惨叫声令她的心也跟着此起彼伏,不得安宁,非得亲眼过去瞧了再说。
里屋,余氏正让众太监抓脖子往嘴里灌着毒药,场面惨不忍睹。
“哟,贵妃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苏雪衣忙过来行礼。
从进门那一刻起,向雪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过余氏那双乞望活命的哀求眼神,“我听说余氏辱骂不休,所以来看看怎么回事。”她看过已被抓得死死的女人的惨脸后,转脸朝向苏雪衣,“怎么,公公的差事还没了吗?”
“唉,还撒泼呢!”苏雪衣抹了一把老脸上的密密汗珠,看来他这次的差事还真的叫他挺为难。
不待向雪回话,没被灌进去毒药的余氏忽地挣脱奴才们的手,奋力扑向她这边来,“怎么会是你,皇上呢?都是你这个贱人,哄得皇上非杀了我不可……”但她的身子还没到向雪面前,就又被众太监抓了回去。
“皇上是万金之体,怎会轻易踏足冷宫,你这般不肯就死,不就是想死得明白嘛!”冬儿气愤上前,“那我便来告诉你,贵妃的药中,是你动的手脚吧!”
一直疯叫的余妃听到这声质问,忽地停了下来,安静了,“是,是我指使人干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宠于皇上,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恨不得啃你的骨头,喝你的血,叫你这个贱人永世不得超生!”说到最后,她又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扑过来向雪身上,但都被奴才们竭力压制住了。
向雪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如此疯狂的模样,却是并不说话,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狠了,但身在深宫,如果她不处处提防别人,那么,自己就会活不下去。
“恨不得有什么用,成王败寇,你还不乖乖伏诛!”冬儿此刻是像极了主子般的态度和口气,当然,这也是贵妃所允许才有的气势。
余妃依然不服,“我不能死,我和皇上端午节的晚上相遇,皇上喜欢听我唱豫剧,他不舍得让我死!”泪流满面,还心存着一线能活命的希望。
“端午节的晚上在荷花池边,逆风如解意,容易莫催残,你顶了我们贵妃的恩宠,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冬儿替向雪把什么话都训斥过才算解气,但她的此番举动,也让有心人都看在了眼里。
“是她,竟然是她?”余妃死到临头,仍有疑虑,“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苏雪衣见到这种情形,忙轻步上前,“贵妃,请借一步说话!”
待到向雪移步外间,苏雪衣正想告知她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但话还未出口,向雪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出巡,皇后犯了头风,可不能容他继续这么闹下去!”仍是冬儿在回答。
“贵妃不知,皇上是赐她自尽,可这疯妇砸了药瓶,撕了白绫,简直是无计可施啊。”说到这些,苏雪衣竟是面露难色。
此时的向雪则显得犹为镇静,“公公伺候皇上劳苦功高,在宫中又见多识广,最能揣摸皇上的心思,眼下皇上已经出宫去了,难道真的要等皇上回来见了她再处置吗?”故问道。
“贵妃的意思是?”苏雪衣甚是惶恐,沈向雪如今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得罪了她可不好交待,需得顺了她的意才行。
苏雪衣既是要听自己的言语,那向雪就不防直说了,“既然皇上是赐她自尽,她死了,公公的差事便也了了,谁会追究她是自尽还是别的。”她生怕他听不懂,继续又道:“比如说,昔日下令殉葬的嫔妃若不肯就死,该当如何?”
“奴才明白!”苏雪衣听了恍然大悟,却又若有所思的勉强点了点头。
向雪虽平日里也从来就是仁慈之心,但今后的她,定不能手软和心软,“公公比向雪更明白什么叫夜长梦多的事,了断了她,也了了皇上的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