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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晓晴慢慢从床上苏醒过来,她感觉到身体发热,脸上像是一条虫子在爬行,原来那是她的汗水。

晓晴还隐约记得自己昨晚醉酒时候的情景,大概是阿伟把自己背回来的,并且给自己脱去了衣服放在床上。于是,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她确信自己的头脑是清楚的,思维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经历了这一次醉酒之后,她的大脑开始飞快旋转,她回忆起自从二十多年前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开始根据自己的经历重新铺排推理,她的思维越来越清晰,她开始越来越确信自己的判断。

“对了,一定是这样的!”她在心里对自己下结论了,她已经在无意中窥测到了这个秘密的全部答案,并且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

当她正打算继续躺下的时候,她再一次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恐怖的声音。

黑暗中,那声音来自楼上,对了,应该是通向阁楼的那间楼梯。这声音比以往清晰了许多,从响声的特点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脚步。晓晴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晚把这个奇怪的身影擒住,把这个长久以来干扰自己生活的魔鬼找出来,不让他继续这令人不寒而栗的游戏。

晓晴从床上找到了昨晚脱下的衣服,慢慢将它们穿在身上。为了不弄出响声,她没有穿鞋就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卧室的门口。那声音忽然停止了,应该就停止在通往阁楼的那截楼梯上。很快,声音又重新出现,并且越来越进了,晓晴很快就判断出那人应该正朝着下楼的方向过来了,她赶紧站在门口作好了准备。

当那个人来到了楼梯的转角处时,晓晴鼓起勇气打开门,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站在楼梯口上,黑暗中她看见了一个影子正急匆匆地从上面走下来,她毫不留情地按亮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亮了,晓晴与那个人影对视着,这对视让晓晴目瞪口呆。

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司机小王。

晓晴站在那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猜测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很快,她就告诉自己一切皆有可能。

小王二话不说,冲下楼去重新关掉了开关。

“嘘,下面还有一个人睡着呢,不要吵醒他!”

“你,你怎么?”

“我说了,小声点,不要声张!”小王厉声警告她道,“过来,到这里来说,小声点。”

小王还没有等她回过神,就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臂,把她拉进了刚才的卧室,然后轻轻关上了门,接着,小王还拉上了房间里的窗帘,把落地窗上的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的。当一切都摆弄好了,他打开了房间里的一盏小小的台灯,对还站在旁边发呆的晓晴说:“好了,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么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为我保密。”

“保密?保什么密啊?”

“这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

“你实话说,那个男人究竟干了什么,让你们这样追踪他。”

“我说了,这些都还暂时不能告诉你!”小王的态度很坚决。

“不要隐瞒了,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不是曾经杀过人!”

“什么啊,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你说他杀过谁?”

“他曾经杀了我……”

刹那间,小王的脊背上感到了丝丝凉意。

绕城高速公路上,夜里很安静,偶然呼啸而过的汽车却给这里增添了一丝喧闹,而一刹那的喧闹过去之后就又回归了无边的宁静。这样的夜很让人感到惊悚,而有的人却偏偏要趁着这样的惊悚时刻出发。

高速公路上,一辆吉普车飞快驶过。

小王坐在左边开车,而晓晴就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我说,就那么一次,你就那么相信老G的理论了?”小王一直都不太相信她的话。

“是啊,只有他的说法才能解释我从小到大以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我的前生是一个女人,她似的时候胸口流血,而在背后朝她开枪的正是一个男人,一个极端凶残的男人,我还在夜里看到过……”

“看到过?你说你看到过你的前世?好了,那是因为我为了进到你们屋里去,在你们屋子里放了迷魂药,本来是要给你催眠的,可没想到这药时常不灵,反而会让你半夜惊醒并且跑出来。有一次,大概是夏天的时候,我放药之后进到你家里,却看见你跑出来了,那时候我很吃惊,我完全没有想到那种安眠作用很强的药竟然对你没有用,可是就在这时你却突然晕倒在楼梯口处,手臂好像还有摔伤,你应该看见自己的伤口了——你还记得吧,那夜的暴风雨很大——最后是我把你抱进了卧室重新睡下,而且我记得不止一次把你抱进卧室,有一次那个男的就睡在卧室里,他丝毫没有因为你的走动而惊醒。我看啊,你看到的那些男鬼女鬼的,肯定都是迷魂药的吧!你说你看见了,可我进你家里就什么都没有看见过。”

“你跟了G博士那么久,就真的不认同他的观点吗?”

“我出来跟他老人家打工,并不是因为认同他的观点,我也有我的任务啊!”

“但我的感受十分强烈,我一直都觉得我记得自己的前世,虽然我从不向别人提起,那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相信我,我也不愿意去讨那个没趣啊!”

“那好吧,就算我相信你,我如果完全不相信你,我今天也不会把你带出来了。你说那个男人曾经杀了你的前世,可是你能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晓晴摇了摇头,在心里想了一下之后说:“我不记得了,但是,那天晚上,我偶然看见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什么?被肢解的尸体?”

“是的,昨天晚上,我拿着自己的手机当作电筒,在一个连我也不知道的地方看见的……”

“后来呢?”小王惊恐地问。

“后来?不知道啊,哎呀,我脑子真的是很乱,当时吓坏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难道说那也是你的幻觉?”

“应该是吧。”晓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小王踩下了刹车,把汽车停在了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道上。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站在高速公路的护栏上掏出了一支烟点上。

一辆货车从旁边呼啸而过,犹如一个女人的尖叫,留在了寂静的夜色里。

晓晴慢慢从车里走下来,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来到了小王身边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的名字本来叫周正宏,我曾经有一个姐姐,二十五年前,就在新州大学,被人杀害了。”

“天啊!”

“就像你说的,尸体被碎了,装在几个袋子里,放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僻静处。”

“是黑色的大布袋吗?”

“是的,黑色,旁边还有一摊灰,应该是被烧掉了的衣服。那凶手应该是当场杀人,当场碎尸,当场抛尸,凶险得很啊!”

“后来呢?”

“哎,”周正宏又洗了一口烟,“案子没破,我姐白死了。”

“是吗?”

“那时我才十六岁,刚上高中,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考警校,要抓住凶手,给姐姐报仇,这个梦也实现了,可是二十五年了,案子仍然没有破。”

晓晴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能够相信我就是你前世的姐姐吗?”

“好了,不要跟我扯了,那些东西都是骗小孩子的!”

“不是,当初,我之所以要跟G博士去考察,就是想要看看前世记忆是否真的能代表灵魂转世的存在,现在,我什么都看见了,我也相信了,为什么你跟了他那么久,就是不信呢!”

“我知道,G博士的那些东西都是禁不起推敲的,什么啊?你真的就相信那些悬乎的玩意儿!”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他身边。”

“那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份而已。当初,我在公安系统的工作的时候,一直想经手办这个案子,可是毫无结果,于是退了出来,自己调查这件事情。”

“自己调查?”

“是的。”

“有结果吗?”

“没有。”

“那么你到老G身边就是为了自己去调查关于你姐姐的事情吗?”

“是的,因为他就在这所大学里,我在他身边也方便我调查在这所大学里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我身上还有别的调查内容。”

“好,我告诉你,杀死你姐姐,也就是我的凶手,就是那个姓余的人,我们一起去把他逮住。”

“好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别闹了,我之所以调查他,主要是因为他身上有其它的问题,不是因为杀人,更不是因为你。早知道是这样,我真的不该带你出来呢!”

“是吗?那我问你,你在不在意你姐姐?”

“我在意我姐姐,但我不是在意你!”

“好了!你说你姐姐当年死的时候,是不是被那个男的先用枪打死,然后再分尸的?”

“嗯。”

“是不是心脏中弹啊?”

“对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的心脏从小就没有好过,小的时候,为了给我治病,家里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你看看吧,前世受到的伤害留到了现在。”

“真的,真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

“那你在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慢慢发现我正在调查的那个男的就是曾经杀死你的人呢?你又是怎么选择来到他身边的,难道说你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打算复仇?”

“呵呵,想听吗?先把你车上的无线上网本借我用用,好吗?”

“好吧,我都依你了,放在后面的,你到后座上去拿吧!”

周正宏重新回到车上,晓晴则坐到了后面,在他的心里,前面的这个男人已经是他的亲生弟弟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弟弟是否真的承认这个姐姐。本来,两个人应该属于不同的世界,可通过这样一个惊天秘密,他们走到了一起。

晓晴不顾路途的颠簸,打开了电脑。这次旅途中,她唯一挂念的只有阿伟,她很后悔自己的不辞而别,甚至都没有跟他为醉酒的事情道歉。

“阿伟!我知道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即使没有说破,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最想念的人依然是你。

好了,别的话我都不想多说了,现在我正在经历我一生中很重要的时刻,我必须好好地去把握,所以,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我的离开甚至都没有向你道别,但是请你相信,我是对你有感情的。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就这样谈感情很荒唐,的确如此,可是,这样的感情又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让人无法逃避。你曾经要我告诉你,我的老公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还要我给你坦白许多事情,但是那时的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你说起,就算是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也只有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以求得你的宽恕。我承认,我们的关系或许还没有达到要我向你坦白一切的程度,但是我相信,这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现在,我已经大胆地走出了这一步,去面对我的前世今生,所以,我想我已经不可能再向你隐瞒什么了。

很多事情还必须从我的身世说起。我出生在城市里一个很贫困的家庭,父母的收入都不高,可是,我出生还没有多久就被查出还有一种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建议我们家赶紧给我做手术,可父母亲都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等到我大一些的时候,疾病也变得越发严重了,在经历了第二次的起死回生之后,父母才终于下定决心给我动手术,可就是因为这样,他们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以说,没有我的父母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也不愿意辜负他们的期望。由于家里贫困,他们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够挣钱养家,所以,大学的时候我在外省一个很不错的经济学院学习,但是,说实话,我对这样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大学混了四年,钱花了不少,可我觉得自己很空虚。

因为,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我对于金钱和名誉并不是特别看重,我看重的只是生命本身,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一个人的生命所能够承载的东西就够多了,并不需要那么多无知的东西去继续补充,而我们对生命本身的理解又如此浅薄,这是一种很让人无法忍受的状态。当然,抛开生命本身来说,我们对这个本来不需要我们存在的世界的理解就更是微乎其微了,而这些又对我们理解生命有那么重要的意义。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认为我故作深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一番心意,但这些是我必须告诉你。

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探求生命的意义,难道说我仅仅是为了突破有限生命的浅薄来到达无限,或者说为了追求一种永恒吗。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没有人注定一辈子都会成为哲学家,而我这样做的内在动因还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困惑了。

你会问我,我究竟为什么而困惑,这就是我觉得最难以向你解释的地方了。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到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我第二次来了。你会问这是为什么,我也不在乎你是否相信,我也只能把我的想法告诉你。那是我在很小的时候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人的灵魂,也就是精神、意识和感觉,是不会随着肉体的生命活动停止而终结自己的,它们会离开人的身体而漂浮到宇宙空间当中去,成为一种永恒的精神,等到一定的时机,它们就会重新回到人类的胚胎当中,随着肉体一起繁衍发展,拥有新的生命记忆。这对于每天人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宗教的‘轮回’观念。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些的,那是因为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前世,而你又没有重新经历死亡。我曾经经历过两次死亡,但最终都被救活了,在我死后,我明显地体验到了灵魂出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我看到了在我身边忙碌的医生、护士,看到了抢救室里所有的陈设,看到了在外面焦急等待的父母,我还曾经在昏迷中穿越过隧道,看见了来自天堂的圣光。这些经历,一定都是你不曾有过的吧!

我还听说,每个人在六岁之前,都会有开启‘天眼’,从而看到自己前世的机会,可是在大部分人身上,这样的功能从来都没有显现出来,也许是他们从潜意识里就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前世,看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死亡,从而打扰自己今世的生活。可是,这样的感觉却在我身上十分明显。

我带着这样的感觉经历了人生的各个阶段,从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然而我一直在寻找这段经历的真正源头。我经常会在意识的深处感觉到,有一个女人胸口中弹倒在地上,而血液却没有飞溅出来。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又有着怎样的经历,但是我始终无法忘记这样的事情。

后来,我在大四时候的一次职业介绍会上认识了余老板,他的名字叫余胜,也就是我所谓的‘老公’。那个时候我的生活正在陷入迷茫,因为毕业后如果我继续深造,那么家里就无法再负担高额的学费了,如果毕业后我去工作,那么我可能再也无法弄清楚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余老板出现在我的身边,他好像是一个很大的私营企业的老板,有着腰缠万贯的本领。后来,我们接触得越来越多,他终于答应了要给我资助,让我继续完成学业,条件是我要和他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知道,在新州有一所大学的哲学学院里,有一位传说中的G博士,是研究‘前世记忆’的专家,也是在这个领域里全国少有的人物。我决定前往这个城市继续读研究生,而我的老公在这座城市里也正好有房产,他也愿意偶尔来陪伴我。所以,在我结束了那里的学业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然而等我来到这里之后,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接连发生了。我常常会在夜里听见房间里的脚步声,在楼梯上碰见奇怪的人影。我在半夜里常常是先被一阵楼梯上的脚步声惊醒,之后打开卧室的门出去查看,结果不是看见从眼前飞快闪过的黑影,就是和黑影迎头撞见,之后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晕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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