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等到美宝来,就在酒吧里看到了她和一个男人亲密的样子,她红艳艳的唇像一朵长了脚的郁金香,不容分说地钻进我心里,火烧火燎地疼。
她修长的腿在黑色的玻璃丝袜中发出诱人的光,仿佛有许多酒精的气息聚集在上面,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醉掉。她醉了,把胳膊搭在那个男人腰上,手却一次次滑落下来,接着,火红的肩带也脱落下来。但她还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像清晨的露珠一样,倏地一下清醒过来。
我站在酒吧木门前,假装不看她,但却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的DV机。
周围的空气剑拔弩张,我能嗅得到她的紧张,因为她身边的男人,不是陈启明。
美宝果然又一次踏进了我的家门,她的眼睛里含着幽怨,却努力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
她把腿伸直,再伸直,身子后仰,像青藤一样缠住我。我听见我们骨骼咯吱咯吱的声音,蓝色的火苗到处流窜,世界末日一样。一切都如同光盘里演绎的一样,戏份做得很足,连风情都是恰到好处的诱惑。
我一次次检阅着美宝的身体,像只不知疲倦地偷腥的猫。我开始担心。我不知道这次之后的下次,还要多久。从前,对别的女人,我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
从前,我只怕女人太缠。有过很多女人,但都不长久。小沫,我的前女友,是强行地住进我的房子里的,不依不饶地要和我生生死死。曾经她的霸道也感染过我,男人很复杂,渴望占有,也渴望被占有,这都是一件让人觉得身价倍增的事情。
美宝穿好衣服,平静地看我删除那段录象。她说,那个男人,只是萍水相逢,我是真的寂寞。
我丝毫不奇怪,我怎会不知道,这是一个女人飞蛾扑火般的维护一个男人、维持一段随时都可能修成正果的爱情的决心。
美宝对陈启明有着不一般的感情,那或许就是不顾一切的爱。因为爱,她才不忍心让陈启明落难,而委屈着把自己身体的盛宴,送到我的案头。同样因为怕失去陈启明的爱,她才迫切地想要我删除她和另一个男人的暧昧游戏。
我开始微笑,我拿出了她和陈启明做爱的原版第一张光盘,慢慢凑进美宝的耳朵,说,这是最后一张光盘了,在你帮我做完一件事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美宝听完我要她做的那件事后,思忖了片刻就答应了,只是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小沫憔悴地出现在我公寓门口时,我放她进来,让她去洗澡。当她****裸地呈现在我面前时,我把衣服一件件扔到她身上,叫她婊子,大喊着让她滚。
我对她的身体彻底丧失了全部的兴趣,那是一个随时都会叛变的身体,带着新主肮脏的气息。我只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让她体会到,我当时同样的感受。
当小沫一阵风一样地消失在我眼前时,我发现,一同消失的还有美宝。
她住的居所已经人去楼空。
我呆了许久,突然疯了一样地砸开了她邮箱的锁。
我把那张光盘放进了DVD里,却发现那是一张美宝自己拍的录象。她还是那样把宽大的浴巾包裹在身上,然后任由它滑落到精巧的脚踝。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笑,她说我终于完成你教给我的事了。
光碟放了很久,是美宝一个人的居家生活和内心独白。原来,一个女人的寂寞,和一个男人的寂寞,一样能荒芜成汹涌的海。
原来,她需要的只是陈启明的钱。为了还父亲的赌债,她把自己卖给了陈启明,三年。三年之后,她所拿的报酬,足够她下半生的衣食无忧。但是在三年还差三个月的时候,她遇见了我,以一个情感失意的破坏者的形象,威胁了她唾手可得的财产。
开始她对我,只有憎恨,可是当听说我要她办的事后,她突然把自己沦陷在我的激情中。
我要她想办法让陈启明抛弃小沫。
她说,我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她,那个被心爱男人背叛的可怜的女孩,还有这三年中,她始终承受着陈启明给予的背叛和寂寞,因为身份,所有的哀怨统统张不了口。
所以她懂得,被背叛的心,有多么痛。她终于能够原谅我。
最后,我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几乎无声,但我的眼泪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她说,她爱我。
她的时间到了,所以她选择了逃离。原来有的人的相遇,注定只是短短的一段,短到连我爱你三个字,都无法说给心爱的人听。
投怀送抱
阿胜一上班,就把我拉到僻静处,火烧火燎地说:快帮我想办法,我被舒敏缠住了!
舒敏不姓舒,只知道她叫敏,是市区一夜总会的小姐。因为长得像舒琪,我们就给了她这“昵称”。这女人像只性感小猫,穿着“坐台装”扭起腰身来,能迷死半条街的男人。
缠住好啊,你不是苦追了两个月?
“不行呀!”阿胜告诉我:舒敏昨晩主动给他打电话,说你不是要请我看***吗?今晚行吗?阿胜一听乐死了,这不是投怀送抱的信号吗?当下就按捺不住鹿撞般的心跳,开车把舒敏接到他的宿舍。一块DVD未看完,两个人就开始“肉搏战”。阿胜以为天亮后舒敏会走,怎知她慢腾腾地起床,洗刷,然后把内衣裤挂满他的阳台,根本就没走人的意思。
“我上班去了,等会走的时候,你把门带上就行。需要钱自己去抽屜拿。”阿胜试探性地对横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舒敏说。
舒敏脸无表情,自顾自说:干吗走?我不走了,就在你这住了。
这话如旱天雷,震得阿胜半晌回不过神。好在他是泡妞高手,知道被刺槐扎了,不能喊痛,必须沉住气来对付。于是他吻了吻舒敏的脸蛋,假装亲热地趴在舒敏的两乳之间,讪讪地说:那好吧,你就在这休息,我去上班,瞅个空再回来陪你。
“孤男寡女,你情她愿,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急什么?”我揶揄他。
“兄弟,你是不是我的好兄弟?这回,无论如何你要帮我。你不知道,昨夜下半夜我醒过来,想跟她来个第二轮,她却睡得像死猪一样。我看她的手机放着床头柜上,偷偷拿过来一看,里面的信息把我吓住了。”
“都什么内容?”
“是一个男的发给她的,可能是对发。那男的要她识相点,拿到钱赶紧走人。威胁是没用的,再缠他要卸掉她一条大腿,等等。你说多漂亮一个妞,我跟了两个月,怎没发现她名花有主?现在被她粘住,说不定会惹出大麻烦来!”
看来舒敏还真是个麻烦人物,不帮阿胜摆脱这个风尘妖姬,做兄弟的也确实过意不去。我让阿胜从现在起关掉手机,半步不要踏出公司大门,直至收到我OK的消息。午饭后,我约上另一死党,开车直奔阿胜家。舒敏睡眠惺忪开了门,她上身穿一件阿胜的宽大的T恤,下身只穿一条小裤衩,一双雪白肉感的大腿,在中午的阳光下一晃,我也差点睁不开眼来。
舒敏见到我们,问:你们是……?
我晃了一下手中的工作证,“我们是阿胜公司的监察人员,阿胜因经济问题已被停职,监视居住。根据领导的指示,现在要控制他的住所,直到弄清问题为止。”我说了几句狗屁不通的“法言法语”。死党接上来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舒敏显然被唬住了,连声说:我不是、不是他的什么人,我、我是他表妹。上午刚下火车,这不,我累得躺下就睡了,阿胜他、他怎么回事?
“这不用你问,我们会搞清楚。”我一脸严肃地说。
死党又接上来,“既然你跟他没关系,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是、是,好、好,我马上走。”
舒敏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临了,还不忘鬼鬼祟祟拿走阿胜抽屜里的几百块钱。我假装没看见。
……
完成任务回来,我把阿胜拉到洗手间,摁住他的头冲水。阿胜嚷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以后有女人要去你宿舍看***,你先用冰水泡脑袋!神经病!欢场女子真叫你鬼迷心窍,有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狠狠地砸了阿胜一拳。阿胜一头水滴,一脸尴尬。
爱在忧伤年代
1、最黯淡的日子里,父亲和母亲的爱情
我的父亲是五十年代中期湖南医学院的高材生。1959年,因为他能言善辩锋芒毕露,因为他有一个姐姐在台湾,他被划为右派,劳改了两年。大学毕业后,他被发配到了湘西一个偏远的麻风病医院。
那是真正的穷乡僻壤,山中严重缺水,有时候一桶苞谷才能换一桶水。父亲每天只能分到一大杯水,用水,喝水,都要精心算计。父亲每天接触的,便是那些神经无法指挥肌肉的麻风病人。
这一年父亲27岁了,在学校时,他的优秀曾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关注,然而现在,她们谁也不理他了。这是父亲生命中最黯淡的日子,在那个封闭而落后的穷山沟里,我的父亲,他如饥似渴地企望着爱情的滋润。
有一天,父亲回乡探亲,偶遇邻村的乡村女医生,年轻貌美的女医生令我父亲一见钟情。我父亲在当地的才气远近闻名,再加上他对女医生的追求几近狂热,她很快被深深打动了。但她的母亲极力反对,因为我父亲是个右派。
某天早晨,女医生打开门,看见我父亲头缠毛巾,形容憔悴,靠在她家门前睡着了。显然,他在门口守了一夜。那一瞬间,女医生被彻底感动了,不顾一切嫁给了我父亲,成了我的母亲。她没想到,从此起程的苦难比她意料中的要深重得多,久远得多。
父母婚后日子的艰涩可以想见。父亲远在千里之遥的湘西,我们兄弟三人都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都有过不认识父亲的可笑经历。1970年,奶奶去世。父亲不能回来,而仅有的伯父又以他没有读书没有用家里的钱为由,不愿承担起码的孝道,无助的母亲只好拆下家中的一副大门,制成棺材埋葬了奶奶。
祸不单行。1971年,父亲患上了严重的肝炎。四处求医问药,均告无效,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父亲,有一次无限伤感在对母亲说:“我要是能活到40岁就好了。”夫妻俩因此痛哭了一场。
那些日子,母亲竭尽了一个妻子的全部关爱与温柔。一面暗里饮泣,一面却强颜欢笑,努力维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希望。
父亲最终死里逃生,健康地活了下来,似乎得力于一位民间老中医的祖传秘方,只有我父亲最清楚,妻子的爱给了他怎样的力量。
70年代初,父亲终于从湘西那家麻风病院回到了故乡。但他依然是右派,依然不得志,而他的倔强与清高也依然故我,这使他在好几家单位都难以立足。最后,父亲落在了一所与母亲所在的乡卫生院相隔六十里路的乡村医院里。
事业上的不如意,使偶尔回家的父亲脸色很难看,他甚至无理地将一腔怨气发泄到了母亲身上,经常无事生非地殴打母亲。有一次,被打得鼻青眼肿的母亲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幸亏同事们及时发现,才拣回了性命。
身为长子的哥哥,也时常遭到父亲的责骂与痛打,致使生性聪明的哥哥在沉重的家庭氛围中,渐渐畸变。后来,哥哥在18岁那年高考落第,终于引发了精神分裂症。
而母亲,仍然日复一日地用她全部的心血维系着对丈夫的忠贞,对儿女的钟爱。
2、一心要追回青春年华的父亲,被他深爱的“情人”葬送了
1977年,父亲平反,调回了县城的医院,我们三个儿女也跟随父亲来到了县城。我们尚未成人,而父亲天生不谙家务,母亲每个星期六从几十里路外的单位回来,摆在她面前的便是一大堆的琐事一大桶的脏衣服,星期天晚上,把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之后,母亲又披星戴月匆匆离去。
1979年,父亲面临高级职称考试,母亲面临中级职称考试。两人都要复习,而家庭的重负又使他们无法分身。母亲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考试,当父亲临考之时,她请了假,默默地演绎了一出现代版红袖添香。
父亲考试通过了,他以不容辨驳的实力证明了他是全县最优秀的医生。深埋了近20年的梦想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芒,他的威望日益提高,腰板也挺直了,走在街上,少不了好意或不怀好意的称许之声。
多少年后,我回忆父亲,他呈现给我的总是一张坐在藤椅上或苦读或笔耕的剪影,眉头总是紧锁着,我不知道那是过于专注的沉思,还是难以解脱的郁闷。
我10岁那年,父亲与一女病人关系暖昧,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医院门口贴了一张小字报,以一颗童心的幼稚对那女人进行声讨,父亲知道后,愤怒地打了我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让我第一次觉得,父亲不是一个好爸爸。
我11岁时,母亲终于调来了县城,我总算拥有了完整的父母之爱。
我13岁那年冬天,是我生命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那些阴冷阴冷的日子,我隐隐地感觉到父母间出了什么大事。当时父亲不在家居住,母亲常常黯然神伤,我经常看见她把父亲的兄弟姐妹们叫过来,在房间里长久地低声谈话。
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路过父亲上班的医院,看见门口挤满了人,钻进去一看,只见遍地是横飞的血肉,惨不忍睹。一个同学问我:“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了他。他一阵发怵,说:“你赶快回去吧!”我心中一沉,赶紧往家中跑。
我家也挤满了人,母亲被几个亲戚搀扶着,眼睛已哭得红肿,她饮泣着对我说:“孩子,你爸爸不听话,他死了,你不要急。”
父亲的死,是因为他与某厂的一个女医生关系不正常。近几个月,父亲一直住在旅馆里,母亲曾去找过一次,感觉那屋里有个女人,但她在门口便被父亲轰了出来。父亲还威胁她:“你敢再来,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