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高尔夫回来，我连夜加班做了份报表。星期一一上班，又从资讯部要了公司的资料，一同快递给秦渊。快递递出后，我坐立不安地等秦渊的回复，祈求这只快煮熟的鸭子千万别飞了。
第二天下班前，我接到秦渊的电话，他约我吃饭。我一听，脑子发麻，我真怕跟他吃饭，请他我请不起，他请我我又觉得不安。出了公司，我在附近找了个ATM机取了1000块钱，又查了卡上的余额。我花钱虽不大手大脚但从不记账，所以从来都搞不清我具体有多少钱。一瞧，卡上只有可怜巴巴的2000块了，看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尽管母亲每次在电话里都问我的钱够不够，不够她给我寄点，可我只要有饭吃有地方住哪能让她给我寄钱啊！钱这个东西，多则多花少则少花，我从来不举债过日子。这点我比白纯要好，她一旦喜欢上一件衣服，哪怕借钱也要买，她就向我借过好几次，时常青黄不接。不过她一发工资就还我，这点还不错，她说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这次是位于西四环的顺峰海鲜酒楼。我还没进去，腿就哆嗦了。杨洁说过，在顺峰吃饭，随随便便就好几千的。秦渊可不管这些，下了车，径直朝里走去，我红着脸跟在他身后，真恨不得他突然来个紧急事件，跟我说不能与我共进晚餐了。可是，我又希望和他在一起，我要知道结果呀，他给不给我活。如果给我活，等我拿到提成，我请他吃10万也成。可现在，我钱包里瘪瘪的。
我硬着头皮在秦渊对面坐下来。他点完菜，盯着我的脸看，问道：“吴晴，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忙说：“啊，没，没有。”
秦渊笑了笑，说：“你脸色不太好。对了，我看了你的报表，我决定把广告给你做。”
我一惊，张口结舌，“真，真的吗？秦总，您，给我做，您不是骗我吧？”
秦渊又笑，“你看我像骗人吗？”
我脑子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膨胀，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秦渊让服务生给我端了杯白开水，我喝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秦渊笑道：“是不是很惊喜？”
“是的，我，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项目。”
“哦，那你做的最大的项目有多大？”
“20万。”我脸烫得要命。
“哈哈，看来是我吓着你了。那么，你有没有信心呢？”
“我不知道，我怕，万一做不好呢？”
“万一做不好，我就把你卖了。”
“噢……”我看着秦渊。
秦渊又笑了，“你难道只值800万？”
“我能值800万吗？”
“那你觉得你值多少？8万？那卖给我吧，后面加几个零你说了算。”
我脸又红了。
秦渊不由得哈哈大笑，说：“你对自己真没信心。记住了，每个人都是无价之宝。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吧，你回去先跟你们老板透露点消息，具体怎么操作，回头我教你。怎么说我也是甲方，不能端着肥肉送上门，免得你们老板以为我非要找百维思不可，就是想也不能说出来是不是？这点你可不能对你们老板说，商业秘密，懂吗？”
“有这么机密吗？”
秦渊狡黠一笑，“那当然，怎么能把自己的战术透露给对方，公司是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你拿回去看看。”秦渊递给我一份资料。
我接过资料说：“好的，我一定仔细研究。”其实我早就在网上看过威华的网页了，对他们公司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们主要开发语音系统。而我正做一个通信类的客户，对通信行业的媒体也熟，真让我负责威华的媒体还不是很困难。
皇帝蟹、龙虾崽端上来后，秦渊边吃边教我如何操作。听他如此这般说来，我这才真正体会到商场如战场，一招一式都得经过深思熟虑。
结账时，服务生自然而然地站到秦渊身边，他们一定养成了习惯思维。秦渊也不问多少钱，给了服务生一张卡，我不敢听那数字，免得我心肝发颤。我只得厚着脸皮，等拿到提成了，再请他。秦渊看出我的窘迫，故意说道：“吴晴，你欠我两顿了，我先垫付，回头你补回来啊。”
“一定一定。”
“跟你开玩笑的，你一个月挣那么点钱，留着给自己买漂亮衣服吧。你的衣服不多吧，你穿这套衣服见过我三次了。我跟一些年轻女孩子接触过，每次见我都穿不同的衣服。”
我脸一红，我的衣服与白纯、庄一的相比，真的是少得可怜。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可是我薪水太少了，房租就花掉了三分之二，还要吃饭，哪有什么钱添置衣物。以前在湖南，吃住都依赖父母，现在什么都得靠自己，我又不想向他们伸手要，所以只好悠着点花少买衣服。
秦渊见我这样，于是又说道：“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朴素美。”
这话怎么听都假得要命，我也只得当真。
我按秦渊的意思跟黄鼠狼透露了威华要换广告公司的消息，宣传费预算有1000万。黄鼠狼记性不错，一听立即记起威华来了，问我从哪里得来这个消息的。我故意装作不知道百维思和威华打过交道的事，说有个朋友和秦渊关系不错，他听秦渊说的。
黄鼠狼说我没有经验，也没谈过客户，万一谈不下项目，公关费又花了，财务那边说不过去，不如由我朋友牵线，让小鸡和秦渊谈。我一听，知道他表面为我好，实际是想把好处给小鸡，于是装着不懂，答应了。
我从黄鼠狼的办公室出来，坐下不到一秒钟就见小鸡进去了，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估计他们谈的是威华。不过小鸡的脸色不太好，她又把我叫进她的办公室。
小鸡问我和朋友联系了没有，我说联系了，朋友不同意，还说朋友脾气古怪，不爱做牵线之事，因为我和他关系非同一般，他才向我透露这个消息，愿意把秦渊介绍给我。
她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可能她觉得我有城府。我不露声色，任她猜来猜去。1000万不是笔小数目，如果谈下来，黄鼠狼的腰杆又可以硬一些，何况如今IT业不景气，好项目难找。
她说：“你先和你朋友跟秦渊接触接触吧，有不明白的来找我。”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失望。
黄鼠狼和小鸡活动了半个月，一点收获都没有。最后，两人无奈地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
事后，我听艾葭说，黄鼠狼和小鸡说我城府深。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这都托秦渊的福。
我按秦渊的计划一步步执行，令黄鼠狼对我刮目相看，让我尽力争取这个项目。我在秦渊和黄鼠狼两边“周旋”，水到渠成，两人正式会了面，谈得比较顺利。秦渊又带着几名大将实地考察了百维思，最后两家公司终于签订了800万的合作协议。虽然预算变成800万，少了200万，黄鼠狼有一点不痛快，但800万不是小数目，而且还有市场活动，经费另算。另外，秦渊还抛出诱饵考虑第二年继续合作，黄鼠狼又满心欢喜。
协议签下来，尘埃落定，我松了口气，光荣完成使命，同时好事也接踵而来。黄鼠狼按秦渊的要求，任命我为威华的媒体项目经理，级别提高一级，工资涨了一倍，每月有项目奖金。另外我还有提成，威华的第一笔广告费打过来，按公司规矩我先拿了10万，黄鼠狼分了2万给小鸡，说她鞍前马后做了不少工作。虽然平白让她拿走2万，我心里不平衡，但想一想，算了，工资不也涨了吗，还有项目奖，日后工作当中还得仰仗小鸡，她是我的主管啊，我可不能得罪她。剩下的钱按合作进程，分期付给我。
扣完税，8万多块打到了我账户上。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父母我赚大钱了。母亲一听说不出话来了，估计是惊喜过度，8万多块对于我父母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母亲缓过神来又盘问我是怎么赚到这笔钱的，我于是详详细细地把来龙去脉向她汇报了，她这才相信我拿的是一笔干干净净的钱。她担心我像有些女孩子为了钱做出格的事情。我说她纯粹是胡思乱想，她女儿的品质她还不清楚吗，懂得洁身自好。母亲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那是，我的女儿！”
母亲是理财好手，让我汇了7万回家帮我保管，给我留1万块做零用钱。她这样做，一则怕我乱花钱，二则怕我保管不好这么多钱，真是把我当小孩子。后来我一想，我和母亲就是小家子气，都没见过大钱的。这点钱要搁到庄一那儿，她眼皮子都不跳一下。上高中那会儿，她有次从家里保险柜中拿了300万，用个纸袋提着给她妈送过去。换了我，提着那袋钱，还不腿发软晕倒在半路上。我长这么大，连30万都没见过呢，3万就到头了。这次也是托秦渊的福，让我见了8万。
我拿到提成后立即请秦渊吃了顿海鲜。这次见他，我特地买了条白色的连衣裙。秦渊见了我，笑道：“哦，买新衣服了？”
我说：“再不换新衣服，恐怕您一眼都不瞧我了。”
“谁说的？不过这条裙子很衬你，很漂亮。”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很欣赏的样子。
我脸一红，说了句：“谢谢。”
这次秦渊让我埋单了，花了2000多，不过我家底厚了，这次可是带足了银子。
秦渊笑道：“是不是有点暴发户的感觉？”
我脸一红。
“开玩笑的，别介意。吴晴，我发现你这个人经不起玩笑，稍微说一下，你就脸红，什么都很认真。你平时都这个样子吗，不觉得累吗？”
“我这个人比较古板，庄一就说我的性格不好。”
“没有不好，古板得可爱。说实话，太新潮前卫的女孩子，我有点害怕，鬼点子太多了。你和庄一不是一类人，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优点，不要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相比。”
“不过，我很佩服庄一，她比我自信，什么都无所谓。”
“你要像她一样什么都无所谓，你就不是吴晴了。”
想到庄一，我有点伤感了。秦渊看出我的伤感，于是也沉默不语，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来。他正要点烟，我忙从包里拿出我给他买的礼物，一只Zippo打火机，贝壳表面，古朴自然。
秦渊没想到我会送他礼物，有些意外，把玩着打火机笑道：“吸烟有害健康，别人都劝人戒烟，你送我打火机是不是鼓励我吸烟？”
我没想到这一点，有些尴尬，说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您要不喜欢就扔了吧。”
秦渊笑了：“我怎么会扔呢，我随身带着怎么样？”
我笑道：“受宠若惊。”
他笑了笑，笑得很好看。
秦渊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让我陪他抽根烟，他想再试试打火机。我拒绝了，他要找个女孩子陪他抽烟易如反掌，我没必要轻贱自己。
他笑道：“好个吴晴，真后悔让你拿走我800万，一点面子都不给。”
“天下没有后悔药，可惜合同已经签好了。”我笑着推开了车门。
他说：“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小心工作上我挑你的刺！”
我一个劲地笑，和他接触多了，也没先前那么拘束了。
没多久，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回家了，正在抽烟，用Zippo打火机点燃的。我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