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
酒吧里有很多人在疯狂地摇头,我置身局外,看他们发泄。
纯粹的欲望撕掉了伪装的面具,自在而真实。这种欲望比道貌岸然的虚伪更干净美丽。
我是个矛盾的结合体,所以我时常被一种痛苦纠缠撞击着,像一株悬崖上瘦小的植物,大风一吹就会从悬崖上连根拔起,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可是风力总不够,我的根仍然扎在岩石缝隙中,我就这样在风中飘飘摇摇。
有个男人请我喝酒,我接受了。我们调情,我们说笑,我们取悦对方,我们从对方真真假假的快乐中获得自己所需的快乐,哪怕只是片刻不真实的快乐,但身体接触的感觉是真的,没必要伪装。我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来。
这个世界有太多假冒伪劣的东西,假的笑容、假的快乐、假的关心、假的爱情。
我带他回了家,我很少带人回家,也从来不上别人的家,那让我感觉不安全,除非我有足够的把握,他不会要了欲望还要我的性命,黑夜里有太多不够聪明的女人死于非命。
虽然我的钱财不多,但我不希望某个男人从我这里财色双收。
他是个老江湖,经验丰富,我喜欢这样,棋逢对手才有意义。他也很真实,最好不过,没必要伪装,互相取悦。
我把他从床上赶走时没要他的电话,他也不要我的电话,这样很好,双方都没有负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玩小孩子的爱情游戏。
他说希望下次再见。我说随缘吧。
缘起缘灭,谁能把握得了,尘缘如水,不如欢爱过后各走各的路,两两相忘好过两两牵挂。这是座空虚的城,我们都是这城里空虚的人,心里的空洞永远也无法填补。
他刚走,子火出现在我门口,他说他看到了那个男人,而且教训了那个男人。
他说这话时,眼中露出凶光,像狼的眼光。
我对他笑了,我不是纯情的女生,千万不要对我抱幻想。
12月11日
感冒了,很郁闷。
睡了一天,没喝一口水。
窗外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冷。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死了,不知有没有人知道,如果有,可能我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吧。
其实如果真的寂静地死去,也没什么可牵挂的。我活着本来已经和死了没多少差别了,有谁牵挂着我?
我真是个可怜的人!
我没有死,子火来了,尽管吵了架,但他还是来了,他不够果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生命中的火种。
我还能燃烧起来吗?
12月14日
和柳去银山。
柳是我所认识的男人中,最清心寡欲的一个人。
这个时节,枯枝衰草,一片萧瑟,来游玩的人没几个,我倒喜欢这种清静。
银山有一片塔林,柳说唐朝一个叫邓隐峰的僧人,曾在此讲经说法,僧人们为了纪念他,在他讲经的地方建了一座石塔,叫转腰塔。后来有不少高僧也来此讲经,死后也建塔,经过几朝几代,就形成了一片塔林。只可惜现在只剩下辽金时的五座大塔和元明时的十几座小塔了,没有林的感觉。
人事变化,沧海桑田,满目废墟枯树,格外凄凉。
柳问我是否相信缘。
我看着他,缘到底是什么呢?
柳淡淡一笑,说有的人有缘,没有分。
也许,就比如我和他。
他没有牵过我的手,但他是喜欢我的,他只是不想破坏一些东西,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12月15日
风很大。
白杨树残留的枯叶在狂风的肆虐下,凄凉地告别树枝,跌跌撞撞地落到地上。
白杨树不会想念这片树叶,明年春天它将发出新芽,吐出新绿。
我端了杯咖啡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看狂风肆意地扑打着玻璃,它似乎想要撕碎整个世界,然而它被挡在窗外。它像个气急败坏的疯子,呼啸着,把楼下一片竹子吹得东倒西歪。
晚上,我坐在子火的车里。风中的行人,头发像吃了春药。我把头倒向他,问他爱不爱我。
爱。
你爱的是晶晶,不是我。
你就是晶晶。
你怕不怕有一天我被风吹走?
有我在,风吹不走你。
北京的风太大,只怕你无能为力,留不住我。我自己都无能为力。
没有我留不住的东西。
你没留住晶晶。
她正在我身边。
自欺欺人。
这样很好。
我和他都是病人,而且病得不轻,无药可救。
子火说我是个奇特的女孩。
我问,怎么奇特了?
你从来都不问我的个人情况。
有必要问吗?
他的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爱他,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只不过在找一个可以互相取暖的人过冬。春暖花开,各自分飞,没有一生一世。
他说,他不想让我飞走,他要我留在他身边。
我问他,是因为爱吗?
他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不许我离开他,否则他会让我死。
汤也这样说过。
但木木没有说过,我希望他这样说,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下,至少他是我真正爱过的人。
我知道我终究有一天会死在某个男人的手下的,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是谁。
12月16日
想记下一些东西,提起笔,又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也想不起要记什么了。索性,不记了。
写日记是一种习惯,就像抽烟、喝酒、呼吸。习惯对着自己的灵魂独白,十几年了,一直如此。不想对任何人说出心底的话,一旦说出来,就成了废话。
一本记满了,然后尘封,然后烧掉,化作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夜晚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