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尘回去和弟弟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在一院里动手术,不管怎么说,一院的设备和医资力量雄厚,是市里其他医院望尘莫及的。更何况,这个病是拖不得的,妈妈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消瘦了,胃口也不好,有时勉强吃下去还会吐出来。只是要委屈妈妈睡过道了。
事不宜迟,商量好以后骆尘马上给自己的同学打了电话,搞到了一张病床,当然,是过道上的。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说服妈妈去住院了。
晚上,骆尘赖在妈妈的床上,惹得骆妈妈都取笑她越活越小了。骆尘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妈妈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妈妈原本丰腴的手臂竟也烙人了呢!骆尘强压住泪意,轻轻地把头靠在妈妈的手臂上磨蹭,享受这一难得的美好时光。骆妈妈也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女儿,慢慢地和女儿谈心。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带给妈妈看看?”骆妈妈轻柔地问道。
骆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好在她经验丰富。“他,他是谁?”
“你这孩子,还跟妈装糊涂!”骆妈妈嗔怪地说。
“妈,我保证,明年,明年一定带,保证让你女婿外孙一次到位。”骆尘马上转口,我保证,可能不能保证的了我就不能保证了。
骆妈妈也被逗笑了,“你呀,年年下保证,年年完成不了任务。尘儿啊,妈妈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了,你这样妈妈到地底下怎么和你爸说啊?”
骆尘蹭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妈,你说什么呀?你这病是小病,明天我们去住院,开掉了就好了,你命长着呢,你还说要帮我带孩子呢!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好好好,我记得。”骆妈妈忙安抚骆尘,唉,自己的女儿可真是个小孩子脾气。
窗外,树影婆娑,窗内,一室温暖。
夜里,骆尘睡地极不安稳,冗长的梦境一直在困扰着她,睡了一觉,甚至感觉比通宵加班更让人疲倦。梦中,妈妈走在了手术台上,任凭她和骆新怎么呼唤也没有醒过来。骆尘在梦中奔跑着,追寻着妈妈越来越远的身影……
“妈妈,不要走……”
“尘儿,醒醒,你怎么了?”骆尘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担心的骆妈妈。
“妈,我做噩梦了,没事的。”骆尘握住了妈妈的手,还求什么呢?妈妈还在。
“时间还早,还睡会儿。”骆妈妈也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骆妈妈均匀的呼吸声传了过来,可是骆尘却再也睡不着了。虽然白天骆尘还曾经安慰过弟弟,可是她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安慰自己。自从爸爸去了以后,妈妈一直是姐弟二人的支柱,她不敢想象,如果妈妈走了的话……
骆尘悄悄地拎着拖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甚至不敢开灯,骆妈妈一向浅眠,现在被病痛折磨更加难以入睡。骆尘走到阳台,俯瞰着这个城市的夜晚,对于这个城市,骆尘的感情是复杂的,在这个城市,她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度过了自己快乐的童年,而无疑,骆尘是个很念旧的人。然而,骆尘长大后却害怕再次回到这里,这也是她固执地不去看妈妈失望的眼神来到G市工作的原因之一。她怕回到这里,会再次想起爸爸是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精心算计到别人的产业,但最后被自己一向忽略的毛头小子拖下水,在狱中不堪折磨而自杀;会想起自己那么倾心爱着的一个人原是中山狼……
“滴滴,滴滴。”桌上的手机屏幕闪了几下,又黯淡了下去。
打开短信,显示短信内容:我来了,在你家楼下。From后面是那串熟悉的数字,时间显示凌晨4点。
他来了!他为什么要来?你以为在别人心口插刀情有可原就可以原谅,可以当做这事从未发生吗?难道你以为忘记你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骆尘没有回复,她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楼下,在那漆黑一片中,闪烁着一个红点,在夜色中,让骆尘想起了黎明时天边最先亮起来的启明星。
“下来。”手机震动了一下,这次只有两个字。
下来,请问一下,如果这中间有着鸿沟,我该如何越过去?骆尘自嘲地笑了。
“等这件事解决了,你再怨恨我也不迟。”也许骆尘该佩服,永远知道该如何一击正中靶心,像当年那样。好吧,如他所愿,见见他又何妨?
等骆尘站在楼下,已经有早起的人在开始晨练。
“上车。”秦天寒的眼睛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可惜,这些在刻意高抬的头面前都被屏蔽了。
“不了,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等下要回去了。”骆尘淡淡地说。
秦天寒打开车门,将骆尘塞了进去,无视她指责的目光。不是恨他吗,那就再多恨一点吧。
“拿着。”骆尘的手中被硬塞进一张名片。
“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张元”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让骆尘的心亮了起来。
“医院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拿着这个去找院长就行了。”秦天寒的声音中有几分沙哑,让他的嗓音中多了几分沧桑感。
骆尘呆呆地看了秦天寒一眼,可秦天寒的头却偏向了窗外。顾左右而言他似乎一向是他的本色。
“哦,那……”骆尘的话在舌上打了几个转,又沉了下去。
“伯母那儿我就不去了,你代我问候一下。好了,你下去吧,我走了。”秦天寒的话又快又急。
骆尘不知道是怎么下来的,总觉得自己踩在了棉花上。
奔驰的汽车里,秦天寒狠狠地捶了一下车子。天知道,他有多少话要告诉骆尘,可是他害怕从阿尘的口中听到“谢谢”,这是他不想听到的。汽车带起了一股烟尘,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清晨的小城是安谧的,薄雾中高楼若隐若现,公路上的车子蜗牛般慢慢地爬着,晨练的人们认真地练习着一招一式,看着这一切,骆尘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拿出手机给于总编打了个电话请假。听到爱将的略带哽咽的声音,于陆有点担心,关心地问了起来。听到骆妈妈的病情,于陆有点唏嘘,人生无常,谁知道哪儿会是你的下一个转弯?于陆爽快地准了假,还让骆尘在家多待几天,等骆妈妈病情稳定了再回来上班,并让骆尘转达他的问候。挂上电话,骆尘对这位前辈更多了一份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