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树上可算是彻底听晕乎了,海剑的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吗?可听着若菲的语气可不像是开玩笑的。难道,海剑真有那么大魅力?或者他曾经真的那么多情?我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酸溜溜的感觉就出来了,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天,我不会是吃醋了吧?好可怕……
十四烦恼不断
在公园坐了两个小时,海剑带我和若菲去吃了午饭,之后若菲有事就先走了。回到家,看到子菁正在收拾屋子。
“吃饭了吗?”海剑问道。
“没吃,减肥呢!”子菁答道。
“你这减肥都减了3年了,我看没什么成效嘛!”
“那也得减,要不嫁不出去了!我现在整个一结婚狂,我都不好意思回老家了,春节回去,是个人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把我郁闷的!”
“这有什么呀!我们还有一两年才到30岁呢,着什么急啊!”
“你是不着急!一堆人上杆子地追着你围着你,你这抢手男怎么知道我这‘剩女’的悲哀啊!”
“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就是响应了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吗!”
“得!我多数同学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还有个同学结了婚都快离了,只有我还在这里晒着呢!”
“就你这种贤妻良母型的还怕嫁不出去?怕是还没上市就已经抢光了,是你自己眼光高!挑剔!难伺候!”
“我难伺候,可是好养活啊!我又不爱逛街,不爱买衣服,不爱打扮,不乱花钱……”
“哎哎哎!你说的这些对现在的女人来说可不是什么优点啊!你还是学学怎么打扮自个儿吧,要不怎么吸引人眼球去啊?”
“得,要只看外貌的人我还不稀罕呢!”
“那我可帮不了你了!要是其他东西我就给你买一个去,你说这老公上哪里买去啊!”海剑这明明是调侃的话,可是听起来却是淡定而又淡定,语气不悲不喜。
“去!要花钱能买到还等你啊!别耍贫嘴了,我和你说点正事吧!”子菁抖落抖落墩布说,“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我们公司的策划和创意总是被别家公司抢先一步提交给客户,而且报价什么的很明显是在我们的报价上缩水,就低那么两、三个百分点,我怀疑是我们自己人把商业机密泄露出去的。”
“要是这样的话,那绝对是了。”海剑平静地说,“你怀疑到是谁了么?”
“说实话,我都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凭空编造。我想再等等,肯定会浮出水面的,但是我又等不了,这个蚂蚁洞又时常让我提心吊胆的,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别愁了,这事交给我处理吧!”
“嗯!看你这样就好!这公司是你的心血,可别再不管不顾的了!看你那样我都担心死了,连话都不想跟你多说半句!你看看你的备忘录上,有几件事是必须你亲自去办的,下个月有几个规格比较高的会议要参加,咱们5月在上海有一个大型活动,6月份要去广州参展,7月去台湾交流的通行证你得提前回去办好,台湾方面的商务邀请函已经发过来了……”
“那些我都不管了,交给你处理吧!我现在做的只想把基础再打牢一些,放放心心地把公司交给你……”
“不听不听!林子昊!你……你简直气死我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吧!赶明儿我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也不管了!我也不叫你哥了!我没这么孬的哥哥!”子菁这个山东女孩生气来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随你怎么说去!但是我很感谢你,这些年来在北京,我们从同事到兄妹,虽然你还比我小两个月,但是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这哥哥当的实在汗颜……”
“汗颜?那你还不好好干啊!我又不图你的钱,什么也不图你的,只要你好好干事业,我哪怕再耽误个两三年再结婚都行!”
“别介,你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孩就生孩,对女人来说,接近30的年龄不小了,公司能照管多少就照管多少,由它去吧!”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干脆把公司注销了,全体散伙得了!我也省心了!今后我就在家相夫教子,接点兼职干干,不用像现在这样劳心费力!”
“我是想公司在着,不是能让你的生活过得安稳一点,将来有个着落吗?”
“我的着落是家,不是事业!我一个女人,不需要事业也能活,但是男人行吗?你到底想好没啊?你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我干妈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你弟弟两年前出了那么大场车祸残疾了,将来谁照顾他?你真不负责任!”
“过几天我想回去一趟……看看我妈和我弟……”
“这个我不反对,可春节还没过几天呢,你回去看看能怎么样啊?能一下子就好了?这回我也和你去,一来看看我干妈,二来我亲自向我干妈告状去!”
海剑沉默了,卧在床上不言不语。
“得了,我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衣服在洗衣机里,洗好了你晾晾!冰箱里有吃的,你可别放坏了都不吃啊!我走了,不爱看你这副熊样!”子菁说着,拎起包就走了。只剩我和海剑趴在床上。
这和我在寺院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了,寺院里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事。这似乎也不是我在寺院认识的海剑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是那么的一尘不染,可是跟他回到北京后,听到别人和他谈论着他过去和现在的生活,觉得眼前的海剑好可怜,要处理那么多的琐事,要应付那么多的烦恼。其他人是不是也都这样辛苦地活着呢?或者比这还更辛苦?
我庆幸我是一只猫,一只生活在人世却不懂得人间烦恼的猫。
十五痴心日记
这两天,海剑每天都还是睡得很晚。前些天晚上,他已经看完了从前写的博文。我看到他又开始翻开几大本陈旧的日记,日记是从他没写博客的后几天开始写的,他在一页页翻看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是那么想你,从前的记忆一点也没有忘记。我不再写博客了,看到我的博文被加精,很多人进来看,看完给我留了很多言,大多是劝我的。我想没有谁能劝得了我了,我也不想再写博客,我怕我写多了,反而让大家以为我是在炫耀痴情。其实,痴情有什么好炫耀的呢?但是我又忍不住想对你说好多的话,于是我只能写在日记里了,那样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当然,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看到。可是,即使你看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不过是已经过去的回忆,我真的只想让我们抛开过去,一直向前看。
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可以这样用心尽力地去爱一个人,不管痴也好傻也好,我抱怨过你误会过你,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么爱你。我不知道我在心里为什么会把你看得那么重,把你看成是和我一起走过今生的人。也许老子说的对:天地无心于爱物,而任其自生自长;凡人无心于爱人,而让其自作自息。无心也就是说,我们无论多么爱一个人都不要刻意地显露出来,那样就是攀缘,就是有为。天地尚且无心作为,何况人呢?无为就是不要刻意去改变别人,改变别人是痛苦的,改变自己是快乐的。我们只有完善自我,改变自我。改变需要经历时间,改变需要经历磨难,但是没有意义的苦也不当吃。改变自己,以德服人,而不去据理力争,争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纠缠不清。一切法得成于忍,没有隐忍,什么都不能成就。顺不沾喜,逆不自弃,愿望的力量始终大于业障的力量,不管你我曾经做错什么,只要怀着一颗良好愿望的心,一切都能如意,这就是回头反省,事事如意。
听了那么多国学课,我心里的疙瘩一点一点地消融了。睡不着我就起个大早去背经典,不想吃饭我就买些吃的去路边施舍给乞丐们。几个月听课下来我已经沉淀了很多,我明白了一个人的欲望要想放任或者膨胀很简单,但是要收缩回去就很难,但是总有那么一天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点上会回归到原始的状态的,这应该是所谓的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听了这些圣贤教育,拿自己的所言所行来对照的话,那么这一切全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忏悔。
想起电影《东邪西毒》里有句话说: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绝别人。所以,我一直在拒绝别人。我想终有一天我把你忘记,可很多事情,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更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那么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我脑海中那个完美纯洁得让我深深痴爱的你。
现在的我更多的是对你的感激,相爱是知遇的感恩图报,我感谢你曾经那么爱过我,也感谢我那样痴心地去爱过你。爱情没有对错,只是你早走了一步,而我走得晚了些。爱情好比是拉着一条橡皮筋的两个人,越拉得紧,最后放手的人就越疼。我一直拉着不放,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吧,我曾经也那样负了那么多人,虽然那些人对我的爱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对你的爱。你比我幸福。但是我更感激的是,在经历了这番近乎摧毁我的爱情过后,当我以痛苦为入道因缘接受圣贤教育的方式重新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得更透彻了,比原来的我更加从容,知道自己今后应该要怎么做才不愧为人子弟。孔子曰“三十而立”,我也快三十了,做人做事也应该庄重地树立自己的言行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接着,海剑去书柜里找出一个盒子来,盒子包装得很精致,里放着一枝早已枯萎的红玫瑰。海剑轻轻拿出玫瑰,轻轻放在胸口,碎了的花瓣散落在他的胸口。他接着看那些日记——
今天是3月30号,我们认识一周年了。我给你发了短信,告诉你我在北大南门口等你。从上午10点一直等到下午3点,我知道你不会来了。但我不怪你,我一直握着想要送给你的红玫瑰,哪怕今后它失水枯萎,我也会好好留着。
北大校园里的那棵青岑现在已经又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了,记得我们去年3月30号刚刚认识的时候,它也是像现在一样光秃秃的,经历了一个春夏秋冬,我们一起看着它发芽,看着它茂盛,后来我一个人看着它枯黄,看着它落叶,看着一阵秋风吹过,它几乎一夜之间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谁说改变不是件轻易的事呢?枯黄然后马上落叶的过程比发芽然后慢慢茂盛的过程快多了。也许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规律,成一件事很艰难,要经历太多的艰辛和漫长的过程,但是要毁灭则很简单,只需要那么短暂的一刻就突然幻灭了。虽然毁灭是需要时间的,但是怎么样都没有成长来得那么漫长。
这也许就是感情的另一个写照吧。现在的我常常发自内心地忏悔,常常忏悔得痛哭流涕,用泪水把内心冲刷得干净。想起我们经历的这段岁月,我汗颜我从前的所做,不但没做好,还做出了一场悲剧,于你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忏悔。
春节回到云南老家,我怎么也想不到,本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我弟弟却出了那么大一场车祸。那天半夜,我突然接到我弟弟的朋友打来的电话,说让我们赶紧上医院去交钱,我弟弟酒后驾车撞了。我脱口就问伤得怎么样?答案是很重。我第一反应是脑子一片空白,接着赶紧去敲我妈的房门,我妈一听这消息就懵了,差点晕倒过去。然后我赶紧给阿姨家打电话,语无伦次地让他们开车来接我们去医院,于是三亲六眷一大家人穿着睡衣拖鞋就往医院赶,看到我弟弟的时候,他昏迷着躺在急救室的走栏里,简单地吊着针水打着氧气,身上一片血肉模糊,脸上衣服上地上到处都是血。我赶紧把在家里随手抓的那件白色羽绒服盖在他的身上。我妈一看到这个景象,猛地倒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我赶紧去扶我妈,嘴里大叫着医生快来啊!后来,在不长的时间里,亲戚们帮着办理了入院手续,直到交了钱后医生才紧急行动起来,把我弟弟推进手术室,紧急召集了五官科、眼科、耳鼻喉科、骨外科、神经外科等等的医生来会诊。
那一夜,我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不断打着寒颤,却始终没掉下一滴泪来。直到我弟弟被推出了手术室,确定生命没有危险的时候,我才去医院的卫生间里躲着哭了几分钟,那时候多想你在我身边,哪怕安慰我一句或者拍拍我的肩膀说声让我坚强的话也好。接下来,我弟弟昏迷了3天3夜,到了第四天才完全清醒过来。还好,命保住了,神智没有混乱,要不然对我们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一直在云南待到3月中旬才回的北京,我走的时候,我弟弟手上、脚上的无数处骨折还在治疗,这些医生都有把握能治好,只是左手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灵活了,而最不幸的是,右眼因为视网膜严重破裂,没有了治疗的希望。
这次意外,家里几乎拿出了全部的积蓄来给我弟弟治疗。我回到北京就辞职了,没有办法,北漂打工永远不会攒下钱来帮到家里,我只能自己干了。自己干什么,也只能干我一直干着的老本行了,不管以前的老板怎么想,我下定决心自立门户。从3月中旬到现在,我从家里拿走剩余不多的钱,又向朋友借了一些,然后开始打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关系,其中艰辛,这里就不说了。到前天,所有该办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加上几个朋友来帮忙,很快就可以开业。有时候觉得挺对不住我从前的老板,他把我带到北京来,虽说工资不高,但是至少还算丰衣足食,没有让我饿着冷着,我只能在心里对他感谢了。现在我们同行生嫉妒,虽说不会势不两立,但是情分却已不再。
今后我会为了自己的事业好好干,话说“业精于勤,荒于嬉”,为了分担家里的负担,我只能选择埋头苦干了。
可是,我还是会想你,家里的困境我相信努力一下很快就会走出来,可是我们呢?不管我怎样努力,你还会回来吗?整整一年了,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勇气等你,可我还是会一直等你。
我只能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愿望,期待你来救赎!
……
海剑自己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我也是,心里真的很疼。我不能陪海剑聊天,不能帮他分担忧愁,只能以我的方式去安慰他。我爬到他的身边,用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脸,却舔到一嘴的眼泪,海剑的泪好苦啊!
两天后就是我三岁的生日了,但是却没人知道。想到这个,我也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