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桓知道,要拿下江西,必须打下赣州。
这是金先生第二次打赣州,不同的是上一次打的是明朝的赣州,这一次打的是清朝的赣州,上一次成功了,这一次失败了。
金声桓反正后,清廷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在湖南的势力撤回到了湖北(当时湖南、湖北统称湖广,这里采用现代说法),一旦发现金声桓有动作,立马讨伐。
不仅如此,清廷也意识到了赣州的重要性,派谭泰、何洛会两员清将支援赣州。
搞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守住赣州。
赣州真的这么重要吗?
事实上,真的很重要。
金声桓在南昌,南昌在江西的北边,而赣州在江西的南边,赣州下去,就是广东。也就是说一旦赣州失守,江西、广东、广西将会连成一片,如果这样,对多尔衮来说,一切又白忙活了。
所以不愿白忙活的多尔衮加大兵力,死守赣州。
江西的兵力是加强了,但湖南的兵力却减弱了,这就给了何腾蛟机会。
汉奸部队刚撤出湖南不久,何腾蛟开始行动了。
顺治五年十一月,何腾蛟出兵湖南,攻破湖南永州,随后收复湖南大片失地。
一时间南明军声大振,现在南明版图包括云南、贵州、广西、湖南、江西、四川、广东七省,其中湖南、江西并无收复全境。
接下来何腾蛟打算收复湖南全境,然而他发现了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事实证明,像多尔衮这样聪明的人,对江西用兵,肯定不会忽略湖南的战事,就在何腾蛟出兵的两个月前,他派出了一个人,专管湖南战场。
这个人就是我们的济尔哈朗。
此时的济尔哈朗四十九岁,皇太极时期能打的就那么几个——多尔衮领了政,成为了领导;豪格被多尔衮害死;多铎得了天花,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代善也垂垂老矣,根本下不了床。
唯一能打的,也是最能打的,就剩济尔哈朗了。
何腾蛟应该不知道,多尔衮派出了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照顾自己。
顺治六年正月,也就是何腾蛟拿下永州的两个月后,打算进攻长沙。
长沙一旦攻下,就可以收复湖南全境。
为保守起见,何腾蛟亲自前往堵胤锡的忠贞营,打算借助农民军李过的力量,打下长沙。
何腾蛟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这个举动,要了自己的命。
何腾蛟去求兵,这是没错的。重点是他只带了三十人。
事实证明,在古代,不管外出做什么事儿,都带点儿人没有坏处。
到达忠贞营后,何腾蛟接到消息——李过出门了。
这可真是巧,于是何腾蛟决定,追上李过。
何腾蛟一路追随,终于来到了那个宿命的地点——湘潭。
湘潭,这个地儿在湖南很有名,你知道长沙,也应该知道湘潭,你不知道长沙,还是应该知道湘潭。
因为湘潭是我们毛主席的老家。曾国藩、彭德怀、齐白石,全是湘潭人,这座城市的名人实在拥挤得很。
何腾蛟路过湘潭后,追不动了,打算进城休息一会儿。
当时的湘潭不像现在,是什么文化城市,先进城市,当时的湘潭,两个字概括——孤城。
所谓孤城,就是没兵没将,没吃的没喝的,何腾蛟还是何腾蛟,光杆司令一个。手下能号召的,还是只有三十人。
济尔哈朗听说何腾蛟入了湘潭,长沙也不去了,马上回军包围湘潭,何腾蛟被俘。
何腾蛟被俘后,清军劝他投降,何腾蛟破口大骂,死不投降,绝食七日后,被清军杀害。
坏事儿这东西只要一开头,就一坏到底。
噩耗接着传来,就在何腾蛟被俘的同时,谭泰的援军已经兵临南昌,金声桓不得不放弃进攻赣州,回守南昌。
由于等不到援军,顺治六年三月,南昌城破,金声桓、姜曰广投水殉国,王得仁被抓后被杀。
处理完金声桓后,清征南大将军谭泰南下广东,全力攻打李成栋。
说来也奇怪,以前李成栋打南明,基本上是百战百胜,无一败绩,现在打清军,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其中一个次要原因是清军刚解了赣州之围,士气正盛。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李成栋本人,准确来说是李成栋心态的改变,这设计到了一个很复杂的政治问题,我们后面再仔细讲。
总之,李成栋败了,一败涂地,最后兵败身死。
大同的姜瓖也独力难支,多尔衮派阿济格来攻,阿济格亮出一个玩意儿,就把姜瓖吓傻了——大炮。
事实证明,识时务的人还是有的,比如说杨振威。这个杨振威,是姜瓖的部将,面对大炮,他决定投降——并献上自己上司头颅。
对于杨振威的诚意,阿济格并未感动,相反他很痛恨,痛恨这些不识时务,跟着姜瓖胡闹的大同人。
阿济格入城后,进行了疯狂的屠城,史称“大同之屠”。
而那位姜瓖的助手,大学士李建泰也不屈被杀。
从反叛,到镇压,这场声势浩大抗清斗争,只持续了不到半年,几个月后,全部宣告失败。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没有什么成就,没有什么收获,全部都是徒劳。
但是,我之所以把这次斗争列为“南明第二次抗清高潮”,是因为确实有机会翻盘。
比如,金声桓是1648年正月二十七日宣布反正。九月多尔衮派出了济尔哈朗,等到十一月何腾蛟才对湖南正式用兵。
多尔衮在北京,何腾蛟在湖南,消息肯定先传到何腾蛟耳朵里,但是何腾蛟并未立即采取行动。
原因是何腾蛟在广西清除清朝的残余势力,当时湖南的清军没打进来,但在这之前,广东的李成栋为追击永历,攻下了梧州,后来岭南三忠在后边搞事,李成栋不得不撤回广东,但在广西东边,仍有不少清朝残余势力,再后来李成栋反正,这群清兵仍不投降,在广西搞独立,何腾蛟首要清除的,就是这样一群人。
也就是说,在金声桓反正的第一时间,何腾蛟并未立即出兵收复湖南,而是等了十个月,才出兵。
十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这是何腾蛟犯下的失误,还有一个失误,是李成栋犯下的。
金声桓攻打赣州时,如果广东的李成栋也随之出兵,这样从南北两面夹击赣州,赣州必下。而赣州一旦攻破,江西将会和广东连成一片,到时候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但李成栋没有,白白错失了一次良机。
曾经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三个几乎奇迹般地恢复了明朝整个南方的人——金声桓、何腾蛟和李成栋,在1649年春一个月的时间内,戏剧般地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了。
不仅如此,1649年底,另一个人的消失让永历觉得天空都黑暗了——堵胤锡。
堵胤锡是个文臣,却跟何腾蛟、史可法不一样,他拥有名将般的战略眼光,他有胸襟,有气度,他接纳农民军,并与他们吃同样的饭,睡同样的床。
他年年寻走于军旅之间,为了朝廷和忠贞营四处奔走,毫无抱怨,也不求回报。
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天下太平。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终于,连年的奔波累垮了堵胤锡的身体。
一个消息的到来更令堵胤锡绝望。
永历三年(1649)七月,忠贞营的李过于军中病逝。
劳累的人是经不起绝望的。
十月,堵胤锡积劳成疾,时常吐血。
十一月二十七日,堵胤锡于军旅之间病逝,时年四十八岁,三军恸哭,如丧父母。
1649年对于大明来说,是不友好的一年,仅这一年,死了金声桓,死了何腾蛟,死了李成栋,死了李过,死了堵胤锡。
五位猛人,一年就消失了。
历史的天平再一次倾向了清朝,貌似永历玩完了,南明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