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堂防毒课一直讲到了晚上才结束,让大丫子她们这帮整日在田里忙碌的人增长了不少见识,斗坤更是受益匪浅,他觉得自己太天真太无知了,要是少一点贪心不抽这么多所谓的免费名烟多好啊,多一点戒备之心的话也不至于滑得这么远,他后悔莫及。可是现在怎么办呢?还是接受琼玉的建议去戒毒所自愿戒毒吧,自愿戒毒起码还有点颜面,要是吸毒被抓,一样的还是要强制戒毒,还要负法律责任呢?斗坤思前想后最后终于决定了下来,他大声地说:“我想去戒毒所自愿戒毒。”
大丫子听到儿子发话了,激动地说:“好,我们明天就送你去。”
斗坤挣扎说:“不,我想现在就去。”
打铁还得趁热,他们一见斗坤这么有诚意当即就照着做了,一屋子人送他们来到路口,大丫子,小四川和琼玉送斗坤去,他们四人一起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向汉口戒毒中心驶去。亲戚们满含期望的眼神目送着他们。大丫子心里涌现出当年送母亲去看病时的心情,怀抱的希望溢出了心田,这一去迎着他们走来的应该是美好的未来吧。
原本以为戒毒所就像监狱一般,戒备森严,脚镣手铐,炼狱一杨的场景。可是大丫子却想错了。这个戒毒中心离家并不远,是一个崭新的院落,前面的接待大厅里有示意图,工作人员也相当的有礼貌,一见她们四人进来了,就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很亲切的和他们聊起了斗坤吸毒的过程,后来还鼓励斗坤说象他这样才吸食半年的人毒瘾还不算很深,很容易戒下来的。还向家属介绍了这里的布局,有生活区,有探视区,有疗养区,还有一个很大的体育场,把戒毒的过程也说得很详尽,让大丫子她们很放心。
小四川在填登记表的时候,大丫子看了院子里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哨声响着,一场激烈的篮球比赛正在进行,篮球砸得篮板嘣嘣的响,吵闹声非常热闹。
大丫子忍不住向工作人员打听起来:“这里面打球的人都是来戒毒的人吗?”
有个女的笑着说:“对呀,大多数是的,还有几个穿制服的人是我们的监管。”她笑着,嘴里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填完了表,又交了钱,斗坤就被工作人员带进了院子。大丫子他们满怀希望的离开了那里。
那天,大丫子回到家亲自下厨,好好的款待了一下琼玉,当晚在琼玉的要求下停业几天的卡拉OK厅又重新开张了。幺妹也熟练的当前了琼玉的师傅。
琼玉精明能干,又有年轻人的朝气,她没几天工夫就对歌厅里的事物得心应手了,有了琼玉这个得力的助手来帮大丫子,大丫子觉得心里都踏实多了。
斗坤去戒毒所了,每周家属可以探视一次,大丫子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个事情让给琼玉来做,因为她对毒的认知比较大,又是年轻人,可以很好的沟通,并鼓励开导一下斗坤。
这天下着雨,大丫子他们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几个男的在走廊上打扑克,大丫子看到朱家浩在那里不参与也不围观,而是看着雨发呆,心里好像有心事一样,她这才想起他已无家可归了,自己承诺给他介绍对象的事也因为家里烦心的事太多一时疏忽了。
大丫子走过去问朱家浩想要什么条件的女人,朱家浩腼腆的笑了一下,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他对幺妹始终都是存有愧疚的,而且还觉得自己很不配她,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当大丫子的面表白。要说也只能由幺妹自己和妈妈摊牌,幺妹会自己自己摊牌吗?朱家浩心里没底。可是家里一连串的麻烦事,幺妹就算有心开口也没有找到机会呀。所以对于二人的事大丫子一直是不知情的。
大丫子撑着一把伞出去了,她去了另外一个给人说媒的严大姐那里,她想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给朱家浩介绍一个。严大姐和大丫子是同龄人,种的地也差的不远。两个人还有点交情。
严大姐正好也在家里闲着,看到大丫子来串门,她热情地迎接着她,这要是不下雨,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呀。
严大姐说:“啊呀,你不来呀,我正好想去找你呢。听说你们的事,我就没敢去打扰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呀?”大丫子好奇的问。
严大姐说:“我找你准是好事,你家幺妹有对象没有?”
大丫子说:“她还小,还没有,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她的事,我是为另外一个人来的。”
大丫子向严大姐讲起了朱家浩的事情。
大丫子说她们家有个老乡在家里做工,结果老婆和别人好上了,后来就离婚了,现在想帮他介绍一个合适的女人。
严大姐把自己所知道的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可是没有合适的。
严大姐说适合二婚的人暂时还没有,以后留意一下,不过倒是有个男孩子倒是很适合幺妹的,正好和幺妹的年纪差不多,前不久还托严大姐介绍对象。就在隔壁村种菜,家里也有房屋出租生意,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想把这个男孩子介绍给幺妹。
大丫子犹豫着,严大姐说:“你还犹豫什么呀,幺妹有二十二岁了吧,可以考虑一下了。”
大丫子说:“那好吧,我回去问一下幺妹再给你回信吧。”
她们又聊了很久大丫子才起身回家。
大丫子做午饭的时候,幺妹醒了,她来到厨房看妈妈做些什么好吃的。大丫子乘机向幺妹讲起,她去找严阿姨想帮朱家浩介绍对象时,严阿姨却有合适的男孩子介绍给幺妹。
幺妹告诉妈妈,其实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家里的事太多,没有机会告诉妈妈罢了。
大丫子听了觉得很意外,她忍不住好奇的问:“真的吗?这个人是谁呀?说出来听听。”
幺妹说:“这个人你认识,你先猜猜看吧!”
大丫子停顿了一下子,她在头脑里逐一的考虑着,好像也没有合适的人,于是大丫子摇摇头说:“还这么神秘呀,我猜不出来。”
幺妹面带笑意有些许腼腆的还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其实我喜欢的人就是朱家浩。”说完幺妹的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妈妈,她生怕妈妈不接受。
大丫子听了颇感意外,她想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幺妹说:“孩子,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妈妈听了很高兴,但是你说你喜欢朱家浩,我不敢说朱家浩不是好人,但我觉得他不适合你,第一,他离过一次婚,还比你大七八岁,这以后要是成了,你哥哥你姐姐怎么称呼都是个问题。第二,他家境不好,他现在要要房子也没房子,要钱也没钱,还要养一个女儿,他除了一个人,可以说一无所有,你投他什么?说白了,他不配你,你一个大姑娘家,可以嫁一个比他强很多的人。”
幺妹沮丧的说:“妈,我就知道你们会反对我们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一开始也想过,但是后来,我却越来越喜欢他了,这些就变得不重要了,年龄不是问题,至于称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该叫什么就叫什么,他们可以直接叫名字就行,现在是新社会了,有的人找的男朋友和父母的年纪都差不多呢。至于说家境嘛,他虽然是穷点,可是他穷得有志气,不偷不抢也不赌,对人也很真诚,我觉得这就够了,关键是他对我好,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幺妹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对于那晚的事,她打算把它乱在肚子里。
大丫子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黯然的叹了口气。毕竟朱家浩也是个知根知底的人,相对于霞春以前谈得男朋友范志坚,那还是放心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大丫子靠在床头和小四川说起了这件事,小四川到没有觉得很吃惊,他说他看到幺妹以前对朱家浩很凶,后来慢慢的好起来了,再后来朱家浩说他离婚了,他就觉得有这种预感。
大丫子还是觉得朱家浩和幺妹不太配,小四川安慰的说道:“他们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你管得了吗?我倒是不反对,我觉得朱家浩这人不错。”
大丫子沉默的睡下了。
有了幺妹和妈妈的这次谈话,她和朱家浩的感情就浮出了水面,没有太多波折,也没有太多赞誉,平平淡淡的开始了。人前人后他们表现得就像其他情侣一样,光明正大的说笑,牵手,逛街,约会。
琼玉每周日的晚上都要去戒毒中心探视斗坤,给他带去换洗的衣物。
斗坤在这里戒毒每天都有毒品的替代药水饮用,但是他身体上的不舒服还没有完全控制下来,他仍然在抗争中参加戒毒中心的各种活动,包括看电视,听讲座,体育锻炼等,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些娱乐设施足够充实每个人,但是对这些有毒瘾在身的人来讲,它们冲其量也就是能分散一下注意力而已。
琼玉的到来,让斗坤好似失足落水的人,在水中挣扎很久,突然看到水中飘过来的一叶方舟。她的安慰和鼓励就像是一剂强心针,不断地鞭策着斗坤摆脱沉沦进取向上,慢慢的他的毒瘾没有那么强了。痛苦也在逐渐减小,亦空亦幻的感觉逐渐的真实起来,戒毒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点滋味了。
斗坤知道此时的自己正在朝一个正常的自己慢慢的靠拢,灵魂正在回归到自己身上。他欣喜地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琼玉,琼玉也在为他的好转而欢呼雀跃。
家里人知道了斗坤得好消息也跟着高兴不已。
三个月的戒毒生活结束了,斗坤生理上的脱毒已完全达到了吸毒以前的水平。
这天,父母和琼玉一起来接斗坤回家,父母看到儿子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和吸毒时比完全判若两人,简直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们由衷地为儿子感到高兴。
大丫子心里的感激之情溢满心田。她感激着琼玉,也感激着戒毒中心。
这天,小四川还在酒店定了一个包间,把自己在武汉的亲人们都请来,搞了一个家庭聚会。也包括刘斌,守孝,朱家浩。他们举杯痛饮好不热闹,这场面就像是婚礼一样喜庆。
斗坤以茶代酒向亲人们表示感谢。
酒过三巡,斗坤想去卫生间,幺妹示意让朱家浩陪同,说来也巧,竟然在出厕所门的时候,斗坤发现黄安和黄鑫正朝厕所走过来,斗坤正欲离开,却被黄安叫住了:“哥们,听说你戒毒所了,怎么样戒下来了吗?我这里有货,你上次不是想尝吗?”
再次见到这两个无赖,朱家浩心生一计,他突然大声喊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黄安一听说警察二字,吓得魂都飞了,拔腿就跑了。
从厕所回来,斗坤没有了原先的喜气,朱家浩把刚才看见黄安和黄鑫的事说给大家听了,原先喜庆的包间一下子沉静下来,大丫子小四川又陷于了沉思。
不一会大伙又议论开来,都建议别理他们,离他们远一点。
琼玉又站起来说了一席话,她说,现在斗坤身体上虽然脱毒了,但是心里上的毒也要戒下来才行,要让他自己彻底的不想吸,很难,除非离开那个环境,断绝那些人际关系,让他没有机会没有渠道得到毒品。否则的话,很容易走上复吸的路。
这席话虽然都是忠言,但是在大丫子听来却感到了压力。
晚上九点,一家人又带着沉重地离去,即使是酒足饭饱,尽管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兴高彩烈,仍然被这个小插曲给搅得稀乱。
等电梯的时候,黄安和黄鑫从电梯里钻了出来,看到斗坤站在人群里,黄安狠狠地朝他试了个眼色,然后向包间那边走去。看着他们吊儿郎当的背影,大丫子深深地无奈起来。
回到家,斗坤的脑袋里反复的出现黄安和黄鑫所说所作的一幕幕,包括****,包括那愤怒的眼神,心里反而没有在戒毒所的那份安全感了,对毒品既恐惧,又渴望,他纠结着,还有对黄安的纠缠和报复等复杂的心理都在折磨着斗坤。就像从一个噩梦掉进了另外一个噩梦一般。他害怕睡着,好不容易睡着却又被噩梦吓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那一晚失眠以后,接下来的好多天,斗坤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的精神又变得恍惚起来。
琼玉说是他的心理太紧张了,要放松减压才行,她建议斗坤去大自然中走一走看一看,去散散心,换换心请。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丫子和小四川的支持,他们让琼玉带着斗坤出去玩一趟。
出去玩,琼玉当然乐意了,他们商量着去哪里好一点。琼玉她说她早几年和父母起来去了一趟妈妈的老家河南南阳,那里民风纯朴,自然环境原始,生活节奏慢,基本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样子,是个养心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