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的酒菜!”茶肆的小二姐端上一盘牛肉,几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苏离皱了皱眉,道:“我没有点这些菜,你是不是上错了?”简单的酒肉在茶肆还是有卖的,毕竟赶路饿了的商旅行人会歇脚,顺便吃点垫肚子。
“是那位夫人为小姐点的!”顺着小二姐的方向看去,茶肆靠窗位置的夫人对苏离颔首浅笑,气质高贵,眉间隐含凌厉和威严,猜想此人的身份不凡。
妇人走了过来,在苏离对面坐下,道:“你是苏离苏学士吧,我姓凤,你可以叫我凤夫人!”
姓凤?栖凤的国姓,苏离心思急转,眨眼间已掩饰了眸底的异色,平静而疏离地道:“苏离已经被贬谪了,可当不起凤夫人口中的苏学士。”
“呵呵,那我叫你苏先生可好?”凤夫人似是没有察觉苏离语气里的冷漠和不悦,微笑道。
“随便你!”苏离不再理会,径自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没有让凤夫人错过的是她嘴角溢出淡淡的涩然和伤感。
“久闻苏先生文武双全,学富五车,却不料误伤大皇女被皇上罢黜了,可叹人生沉浮,世事难料,真是半点不由人呐!”凤夫人轻叹一声,极其遗憾的说着苏离的遭遇,双目如炬,没有离过苏离分毫,似乎不愿意错过苏离半点表情。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涩笑,“人有生老病死,事有成坏往空,事物发展的必然便是如此,昨日位极人臣也好,今日阶下之囚也罢,现在说来又有什么意思!”
凤夫人感同身受,也是一叹:“只是想到优秀卓绝如苏先生今后只能埋没荒野,从此英雄无用武之地,感到十分遗憾和不值啊!”
“不值?在凤夫人看来什么才是值的,难道荣华富贵终抵不了一生安泰么?”苏离微醺,醉眼睨视着凤夫人,“从今往后,远离庙堂,放鹿青崖,纵酒狂歌,快意恩仇又有什么不好?”
“如果苏先生真如你所说的洒脱,你就不会在这里借酒浇愁了?”凤夫人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灼灼的视线定要触摸到她的内心深处。
苏离讪笑一声,声音凝滞却又强作洒脱潇然:“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在此是为自己庆祝从此摆脱了蝇头名蜗角利的倾轧,怎么会借酒浇愁,我想凤夫人是看错了吧!”
“是吗?”凤夫人不信,苏离的心思她怎么会猜不透,想她凭借招亲大会后,身份一步登天成为三品端明殿学士,可不到半月却被皇上罢黜,犹如从云霄上跌下摔跌下来,云泥之别的落差让她受了打击吧。
“如果我能保证你从此位列三公,富贵荣华想之不尽,你愿意追随我么?”凤夫人慎重道,脸色严肃地看着埋头喝酒的苏离。
苏离仿佛听到好听的笑话,痴痴的笑了,“位列三公那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又不是皇上怎么保证?”
凤夫人沉声道:“如果我说你追随我正是为了帮我夺皇位,你待如何?”她是要定了苏离,不管她是否拒绝她都要定了她,所以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挑明。而正是这样,要么她跟随,要么只有杀人灭口了。
听到‘皇位’,苏离背心一怔,酒也醒了大半,对上由柔和变得森寒和凌厉的瞳孔,倒映着似是吓得苍白的脸色,她才环视四周,原来嘈杂的茶肆里仅剩几个是凤夫人的人,一脸冷寒的盯着自己,似是只要自己口吐一个‘不’字,就马上扑上来生吞了自己。
苏离似是没有察觉般,一扫‘位列三公’时眼中的喜色,无丝毫惧怕之色的拍桌而起,厉声道:“原本苏某还想感激凤夫人的赠酒之恩,却不料是窃国之贼,算苏某有眼无珠识错了人,这双眸子不要也罢?”说完,两指迅疾如风向自己的双眼挖去。
凤夫人几人没有想到苏离如此刚烈和狠绝,苏离快,隐身的护卫更快,整个人如流星一般上前,快速点了苏离腕部的穴道,止住她自残的行为。
凤夫人越发对苏离满意了,要是刚才她没有拒绝一口答应,她反而不会如此放心了,所谓一马不配二鞍,一人不侍二主,这才是忠心的表现,只要她成为了自己的心腹便会一心效忠,不会为了一些诱惑变心。
“苏先生这又是何必,想哪凤潇生性多疑,即使你伏龙凤雏又如何,你那无法解释成谜的身份,便决定她不会重用你,即使你现在忠义如此她也不会在意,何不投个明主施展雄威的抱负,干出一番事业,才不枉成为我栖凤的大女人!”凤夫人说道,
苏离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还要感激凤夫人的伯乐识人之恩了?”
凤夫人摇摇头道:“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这恩我可担当不得!”
苏离义正言辞道:“是吗,那种荣华富贵我可从来不曾冀求过,虽然我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可是忠孝仁义还是懂的,这谋逆造反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是这样啊,如果我要说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这还算是谋逆造反吗?”凤夫人淡淡的道,不把她的拒绝当回事,反正只要自己看中的人再是傲骨,最终还不是选择臣服,如果她承受得住狱室七七四十九种酷刑的话,她相信在鲜血和至高无上的权势面前选择,她们都会很聪明。
“什么意思?”苏离不懂,她究竟是何许人也,看到有些熟悉的面容,心神微微恍惚,莫不是母皇的某个姐妹?
“我的真名叫凤靖,正是当今皇上的八皇姐,祁州的靖王,而那皇位本该就是我的,可是被那阴险小人夺了去,你说,我拿回自己的还是谋逆造反?”脸马上变得阴骛而噬血,带着恨意和杀气。
靖王?母皇的八姐?自己的八姨?苏离心思一转,可是当年她在‘三王夺嫡’中不是死了么,怎么会活了过来,二十多年过去了,也难怪母皇没有想到是她,苏离暗自提神,不敢激怒发狂的凤夫人。
等她镇定下来,苏离又冷笑嘲讽道:“果然身为皇室的人都是无情无义至极之人,为了无上的权势和尊崇的地位甚至男人,同室操戈,姐妹阋墙,弑父杀子,这个世界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为了保住我头上的脑袋还是不参合你们的好,先不说你胜了免不了也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要是而失败了呢,自己便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乱成贼子……”欲激起靖王的愤怒,以得到更多要用的消息。
“住嘴,我处心积虑二十余载怎么会败?”凤夫人的脸咋青咋白,恨声阻止苏离继续说下去,“来人,将苏先生请到别院,好生照顾!”
“你?”被两人左右当物品架起来,苏离没好气地道,“这就是靖王的待客之道?”
“是不是客,还要看苏先生怎么选择,我想聪明如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接连三日,凤夫人都会每天到苏离居住的别院看她,希望用纸醉金迷般奢糜的生活磨了她的锐气,奈何收效甚微。
“你怎么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苏离泡在酒罐里,看到门口的人影,努力睁起迷蒙的嘴眼,哼哼道。
“苏先生还没有想好么?”凤夫人走上前道,问道满屋子熏人的酒气,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还是死心吧,我苏某人不会答应的!”苏离抱着满罐子的酒,仰头又是海喝一番,仿佛马上又渐入梦乡,嘴角微勾,呢喃般的唤着‘青竹,青竹!’
“你还真是敬酒不是吃罚酒!来人,给用水泼醒她!”几个细不可闻的字,凤夫人已经找到下手之处。顺道吩咐她们去拿一样东西。
苏离在冷水中打了个激灵,甩了一把水,扯着嗓子骂道:“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让你清醒点!”
“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苦苦的纠缠不放,我苏离不过是想过点简单平静的生活,娶夫生女,难道都不行么?”苏离无奈道,“我才疏学浅,不值得凤夫人为我下了这么多的功夫,你就大发慈悲放我走吧。”
苏离不是个好酒之人,先前喝酒也过是装出来的,可是接连泡在酒缸里,她有些受不了,加上时间紧凑,她既想马上成为凤夫人的心腹可一边理智又告诉自己时候不到会适得其反,所以两个人你追我赶,你慢我等……
“苏先生在我这里住了几日恐怕不知外面发生的大事吧?”离那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凤夫人俯视着她,很想马上征服她,让她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关我什么事?”苏离佯装不在意,其实发生什么她岂会不知道。
“如果是关于琦硕郡王,你的未婚夫呢?”凤夫人很满意她咋变的脸色。
“什么,他怎么了?”苏离心急的爬起来,奈何酒喝得过多头脑昏沉,身体难以保持平衡摔倒在湿滑的地上。倒是眼睛却紧张着急的看着凤夫人,想知道青竹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萧青竹是苏离唯一的软肋,有了他高傲如苏离怎不会妥协,早知道如此就不会白费这么多的功夫了,靖王暗道。凤夫人残忍的吐出消息:“皇上下旨废除琦硕郡王和苏离的婚事,将他改嫁给当今的大皇女,并在九月十五成亲!”
“什么?”宛如晴天霹雳,苏离脸唰地变成青紫,使出吃奶的劲摇摇晃晃的扑上前抓住靖王的衣领,颤抖地道:“青竹怎么会嫁给大皇女,你是骗我的?”不得不说,苏离的演技的确惊人,仿佛真的被打击到一般。
“是不是,你看皇榜不就知道了!”凤夫人将扯下的皇榜从手下手中接过,便被苏离快速的抓了过来,迅速的扫过上面的文字。
“青竹,琦硕郡王,大皇女?”嘴唇泛着灰白,整个人如筛糠般颤抖不停,不可置信的盯着醒目的字,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
“狗皇帝,你欺人太甚!”苏离狠狠的将皇榜揉成团砸到地上,然后发狂一般的摔碎屋子里的酒瓶,花瓶,桌凳什么的,只要凡是能仍的全都被她砸成碎片。
“主子,小心!”太恐怖了,整间屋子不成样子,全是碎裂的瓷片。
“青竹,青竹,你要我怎么办?”苏离砸的没有了力气,颓然的跪倒在地,抱着头痛哭,连碎片扎入她的膝盖也不自觉,任由猩红的血混着满地的酒流了一地。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在苏离身上发挥到极致!
“苏先生,如果你信得过我,咱们做场交易如何?”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凤夫人继续道:“如果你能助我登上大位,我帮你要回琦硕郡王如何?”
沉浸于伤痛中的苏离不言,直等得两人再也没有耐心转身出门,才幽幽的传出苏离沙哑的声音,“交易,我答应了……,你要皇位,我要青竹!”
她们均没有看到苏离眼底闪过的一丝清明和笑意,哪有什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