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提出分手的瞬间,我努力思考着原因并苦想如何解释,还没来得及想好原因何美便挂掉电话。紧接着我想到以后不能拉着何美的小手,不能深情拥吻以及等等,我不禁心生沮丧,再后来我开始为这种想法感到懊悔和自责,想象着何美甜美的笑容,纤细而洁白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都只能想象。王军问我怎么不回个电话哄哄,我说既然对方说了分手,再苦苦央求便很没意思,就像跟一个明确表示不喜欢你的女孩告白一样无趣,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没有勇气去放下所谓的“自尊”去挽留。
王军说为了庆祝我和何美的“百日恋爱”干一杯,陆言说听起来很耳熟,然后立马想到“百日维新”。于是我们的话题便转向“百日维新”,或许是他们刻意转移话题不至于提起何美让我难受,然而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难受,我想我只是有点遗憾和不舍,仅此而已。
陆言说一百多年前,康有为、梁启超众人想必也曾举杯庆祝,一则纪念死去的兄弟,二则庆幸自己免于断头,当然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前人搞变法,我们搞对象,虽然昙花一现惨遭失败,但那份记忆无疑会永垂不朽,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成功之处。
紧接着陆言和王军轮番上阵,从女生的劣根性讲到男儿应该志在天下,志在天下之女子,不应该儿女情长,先江山后美人。我问江山指什么,王军说江山就是喝酒,打江山之前必先喝酒,水泊梁山就是范例。我理智的说,梁山好汉不是没打下江山吗,陆言接着说,至少有梁山啊,梁山那块地皮,搁现在少说不得几个亿,王军抽着烟不停地点头赞同。
“别想何美了,回家再见面还有戏。”
“哎,我不难过,真的。”
“真的?”陆言疑惑地看着我。
“真的!”我闪开他的视线,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补充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有点不太适应。”
紧接着我把和何美相知相见相恋相吻的细节反反复复地说了三遍,他俩才得出一个结论,“何美挺好的啊!”,然后我又将我与所做所为所想说了三遍,他们又得出一个结论。“这没错啊,剧本不应是这样。”这时,我们已经干完两箱啤酒。
陆言酒后吟诗,春眠不觉晓,何处无芳草。野火烧不尽,烧完又长草。我问这首诗是谁写的,好像听过。他说他也不记得,反正大意就是,不要揪着一根草不放,实在没合适的,烧完再挑一遍,总有合适的。
之后我度过了一段艰难困苦的时间,那些日子里,我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也清楚地知道缺少的就是女朋友,这种空虚感比上学期来得更加深刻。就好比没吃过红烧肉的人看到红烧肉流口水,吃不上把它们看成酸葡萄就行。然而一旦吃过红烧肉的人再次看到红烧肉,无论他多少次提醒自己,这是酸葡萄,很酸很酸的葡萄,但他还是会千方百计地吃掉。
陆言说这种比喻太难理解,于是这番话被翻译成这样:没吃过屎的狗看到屎会弃而远之,并捂鼻怒奔三十里,但吃过屎的狗看到屎,先撒尿圈地,后独吞此屎,继而狂奔百余里奔走相告。我认真地盯着陆言,眼睛里闪现出从未如此敬仰的光芒。他愣住几秒急忙说:“不是我,是狗!”
夜深人静的晚上则显得犹为艰难,当我闭上眼准备入睡时,何美的身影立即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何美出现的场景里我都是远远伫立在一旁,凝视着她模糊的笑脸,我走上前,对她说我分手了,她似笑非笑,我再次接近她,问她为什么选择放弃,她僵硬的表情凝固着笑容,于是我索性睁开眼睛不想看到她。
我摸索着枕头下面的“七匹狼”却不见打火机的踪影,这更加加深了我必须抽烟的决心,我愤愤地下床寻找打火机,因为这已经是这星期买的第二个打火机了。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我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翻来翻去也没见着打火机的踪影,于是干脆把桌子收拾个遍,仔细检查每本书确信里面没有夹着打火机,甚至连陆言的臭袜子都拿起来抖一下,战果就是:一毛钱硬币若干、签字笔两支、饭卡一张,还有一个笔帽。我不禁火冒三丈,何美不要我,连打火机也不屑见我。
突然黑暗中王军点着一根烟,然后递给我打火机。我感激地接过打火机点着七匹狼,意外发现这火机竟然是我上次买的。但我还是还给王军,哪怕这火机是我买的,如果王军没拿出来,我就抽不了这根烟。我又想到何美,纵然何美曾经属于我,现在被别人牢牢攥在手心,还声称是我的则显得过于牵强。
我和王军来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那里有扇从未打开过的门,现在已经锈迹斑斑,上面的玻璃碎成一个三角形,旁边就是厕所,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便池冲洗的声音。王军问我怎么还不睡,我说睡不着,他叹了口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大概他也知道是因为何美,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王军怎么劝说,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思念何美,直到何美再次回到我身边或者其他女生来到我身边。反正是无聊,我和王军开始批判学校的浪费和愚昧。
门既然不开就没必要设一个门,有门又不想开,就得拴上一把锁,还得每个月开一次活动活动锁芯防止被绣堵上。有一次,从厕所出来正最准备去上网,看到大妈将锁打开,从这个门出去上网要比从大门出去少走一千米,但大妈拦住了我们,我们不解质问她门开了为什么不让出,大妈说她只是不想让锁生锈。我们对大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她说有门就是为了方便让我们出去,不应该阻拦,再说偷偷放我们出去别人也不会知道,但大妈表现出革命先烈所具有的全部品质,哪怕敌众我寡也毫不退缩,不折不挠,坚韧不拔,赤胆忠心。深夜的便池不应该经常冲洗,因为大半夜小便的人不多,被熏着也是活该。
就在我们准备将批判目标转移到学校食堂时,陆言提着内裤出现在眼前。
“我说哪飘来的七匹狼味道。”陆言伸手对我说,“来一根。”
“你确定不是你闻到的不是尿味?”我说。
“烟味在前,尿味再后,我能分清。”陆言急不可耐地说,“赶紧的,我还得撒尿呢。”
“在枕头底下。”
说完,陆言飞奔离去,留下一句悠长的“我艹”回荡在走廊上空,不绝于耳。
陆言回寝室拿到烟,点着,飞奔撒尿。问我们是否回去睡觉,我说不困,王军说还好,于是陆言提议玩会牌。陆言紧接着还说,李萌生日马上就要来了,没钱买礼物。
要想让我和王军同意,陆言必须要做的事就是,负责懒人桌和三个马扎的搬运工作,以及我枕头下面的七匹狼。于是伴着微风和厕所的臭味,我们一直战斗到5点,我赢了5块,王军赢了4块,陆言掏了10块,其中一个钢镚沿着地板滚出了门缝。
我疲倦地爬上床,准备醒来买5个打火机,一个放在桌上,一个放进抽屉,一个放在枕头下面,一个放在窗户沿上,最后一个要藏在衣柜里,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拿出来用,然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