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记起来了,是吗?”良久后,杨洛淡淡的说。
“是。”我诚实的回答。
流水入杯的声音,丝丝哗然,他的侧面冷俊如峰。“桃花谷?林谌?董镜钰?在原州见时,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原来就是他!”
“对。”好奇他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砰……”杨洛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瓷片瞬间从地面飞起,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紧握着拳头,面色压抑的惨白:“我明明娶的是你,新婚之夜却不是你。姨娘怕我不会就范,还在酒里下了药……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的却是你姐姐……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我闭上双眼,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时候我忘记了所有。
“我想让眼前看到的所以化为灰尽,我想知道你那个时候睡在谁的床上。”
手腕陡然被抓的紧紧,他嘶哑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你却忘了……不再记得我。我在查到杨谌故意抢你姐姐时,还傻的以为他喜欢你姐姐。跟他谈条件,只要他不碰你,我就把你姐姐还给他。他竟骗了我,利用你姐姐,让商严背叛了我。他说过不碰你的,你却怀孕了,怎么回事呢,谁能告诉我?”杨洛冷笑几声,“原来你们早认识,早认识……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傻瓜……先是被姨娘设计,被那个所谓的父皇设计,再被杨谌设计……我很怀疑,你在里面是一个什么角色?”
“怀孕?”我猛然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摸向小腹。忽然想起那日太医欲出口却被杨谌打断的情景。原来杨谌是知道的,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手臂抽搐的疼了起来,我突然明白自己也许活不了多久了。那么有孩子也只不过多累一条人命。我想杨谌也知道我是中了毒的吧,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然不会任这道红痕越来越长,颜色越来越重!泪水模糊了双眼……白珠说杨谌是无辜的,杨洛是自己也是无辜的,那么我呢?我道底害过谁,为什么人人都要向我索债?现在连还没出世的孩子也要搭上一条命,到底是谁欠了谁?
“殿下,药来了。”刚才出去的老者端着一药冒着热气的汤碗,恭敬的弯着身子走来。
杨洛放开了我的手腕,眸光凝出寒气。回头接过药,将老者屏退。
我忙坐起身来,靠到墙边,哀求的望着他,“求求你了,我都快要死了,你就让我跟我的孩子死在一起吧!不要让我们分开……”我忙捂住尚是平平的小腹,里面的生命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剧烈的跳动。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我更是护得紧紧。
杨洛顿了顿,目光复杂的望着我。坐到我的身旁,狠色尽无,声音转为柔和:“菱萼,你不会死的,但是强保孩子的话,你就一定会有事。况且你根本无法保住孩子,就算搭上你的命,也保不住。要知道你身上的毒几乎全聚在了孩子身上,打掉她你就没事了。”
我摇头,大哭起来:“怎么可能?”
“若不是这个孩子的话,谁也解不了你的毒!”
这么残忍的事实,我无法接受。双手捂住小腹,孩子?若是没有孩子,谁都解不了我的毒?怎么会这样!孩子怎么成了我的解药,这样的解药怎么可以要?
“孩子怎么都会死的,哪怕是你放弃生命……她若知道她的出现救了母亲一命,也会安心的!”
“我不信……你是不喜欢孩子是杨谌的才这么说,你骗我的……”
“别傻了,杨谌动手除了孩子只是比我慢了一步,不然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前不是中了机关在养伤吗,太医难道诊不出来?……他跟我有一点是相同的,都不希望你死……喝吧,不要怕疼,疼过了,就不疼了……”
身体被杨洛紧紧固进怀里,毫无反抗的力气。泪水混和着药水,被缓缓灌入喉间……肚子里的生命剧烈的跳动,似在撕碎着我的内脏……她要报复我这个母亲,报复这个需要她付出生命才能活命的母亲……
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整个人像被掏空子一般。不再疼了,因为她不在了。疼过了,就不疼了,因为没有那个让你疼的生命了。
黎州蕃王郑延荣五万铁骑攻突原州,扩大了在南封地。自拟文:齐仁皇杀忠臣(穆府全家抄斩,党羽皆灭。),信小人(杨谌,慈妃),废忠义之太子杨洛。遂拥太子为首以完大义,救皇于水火。
烽火骤起,四方乱。
我现今被困在一方院内,随着郑家军一路走来,做好了一个人质该有的本份。离开京都已有半年时间,如今又是一年之春,轻风拂柳絮,桃花姹艳红。
程顾将倒好的一杯茶水递给我,我点头致意,有礼的接过。程顾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他的真名叫郑制因,是郑延荣的二公子。一直隐匿身份在京都,与杨洛有着联系。
院外传来喧天的锣鼓唢呐声,炮竹声……今日是郑王爷唯一的女儿璃疏郡主大婚,嫁的是太子杨洛。郑家在为天下宣告,太子是真正的皇族,不是齐仁皇所说的不正统。所以他们将女儿嫁给了他,解释着他们不是兄妹的事实。另一方面也将自己与太子更深一步的拴住。
“现在郑家军节节败退,可能不久你就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了。”郑制因的语气毫无起伏,似这场战争只是别人的事情,与己无关。他是郑家的例外,永远把自己放在角落的位置,与他张扬的父亲,哥哥和妹妹完全不像一家人。之前的相识可能存了少许情义,在这里虽不能自由,却得到他多方面的照顾,免去了璃疏郡主多次不善的挑衅。
我默默的垂下眼帘……那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心里,脑子里尽是他的影子。可是我真的能够再见到他吗?郑家军亡,我不会跟着赔葬?苦笑着抿了口茶水,回到他身边已成了奢望。
五天后,璃疏郡主将一个女子带来扔到我的院子里,看戏一般的站到一旁。
我颤着手指,弯下身去拨开女子面上的乱发,许久未有的泪水再次涌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