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暖，难得碰到一个说句关怀话的人，哪怕只是客套，也是受用。微微颔首：“无碍了。”
“这位是？”商沫放下筷子，难得一副文雅样子摆着。
“禁军统领程将军。”我也一副文雅样子的介绍着，活脱脱我俩女的见了程顾一瞬后都从泼皮变成了淑女。这也难怪，将军人品好，样貌好，家世也算好，哪个姑娘见了将军不倾慕上几分，只是我如今不合那个时节，这然也只有羡慕别人的份！
“程将军！”商沫明显动了春心，说话甜的有些腻，听得我不由得心里一个哆嗦，原来声音可以这样的肉麻！又转头挥手招了小二过来上酒。
将军大将风度，显然不大注意小女儿情节，对商沫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将军是个话少的人，商沫说上十句他搭上一两句都是好的，且这一两句中最多不过两三个字。到最后，商沫口沫横飞，更是连绵不绝，将军喝喝酒，不时笑笑点头。我的话应该不算多也不算少，主要看跟谁在一起。在将军面前不知说什么，一时找不出话来说，只听着商沫叨叨的说着她们商家哪里有生意，主要做的什么生意之类的话。
几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商沫的精神头越来越浓，将军的笑似乎都有些僵，估计一直保持着笑太累了。我手掌支着脑袋迷迷模模的望着听着，后来就头一点抬一点一抬的打盹儿……
“菱萼！”
梦里听到一声呼唤，我忙醒了过来，“嗯？”
商沫和将军巴巴的望着我，我笑了笑，坐直了腰：“你们继续，继续！”拿起面前的茶杯喝水，杯到口边才发现早已没水，放下杯子，倒水。心神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天色不早了？”将军好心的提醒着。我转头看去，果真窗外没了日光换上了月光，岂止不早了，简直甚晚了。心下顿了顿，我当下是有家不敢归，无比愁怅起来。
商沫明白我的心思，挑了挑眉：“当真今晚不回去了？”
将军听之，诧异的看我。
我喝上一杯又一杯，只把茶当酒来消愁，苦笑着默默不作语。
我就不懂，那几味药哪里放错了，或是份量放重了？杨谌被弄成那副鬼样子，现在见到我，只怕被他掐死了。想着想着，浑身瑟瑟一抖……继续喝茶！
“王妃？”程顾见此时酒楼再无旁人才叫了我一声称号，作为朋友，他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同时带着疑惑。
“我们炼丹时炉子破了……”我未及开口，商沫已抢了言，她显然很愿意为将军解惑，巴到一点缝隙就要跟他说上几句话，把今日之事生动的描述了一边，说到惊险处，我俩逃命之时，那额头上还真真滴出了汗，一副犹在当时之境的样子。再说到杨谌灰头土脸站在烟雾中之时，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半截子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将军面前有些失态了，忙又坐直身子，整了整袖子，说话间也慢了些，雅了些。
我端着茶杯摇了摇头，心中甚是不快，这等丢人之破事儿，她竟当赢了钱一般的好事给我到处卖弄，害得我在将军面前都不敢正面抬起头来。转念又看出这丫头今个格外的能说，莫不是对将军真的动了心思，要真是这样，那厢的欣然公主岂不急了。如今程大将军果真是香饽饽了！那许暗香现在要是知道了，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商沫也真是神人，这下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真难为程将军还耐心的听着，末了，将军转头看我一眼：“若真不愿回府必得找人传话过去说上一声再到娘家呆上一两天也就过去了。”
他说的诚恳，我却不大好意思再说出如今也不好回娘家的道理，只笑着点了点头。
出酒楼时，天上弯月斜挂，地上银辉一片。程顾遣了一个伙计去谦王府带话说是本王妃今夜回娘家小住，让谦王爷不必挂念。转身就要送我回董府。我婉拒不过，只得由着他一路跟着回家。
我俩处在一起，就像石头对大树，虽不觉得不自在，可也没话可说。顾忌着身份，程顾也没像第一次送我回家时那样问上几句，这回真是沉默了。
拐过两条街，我终是忍不住侧头：“将军以前在哪个军营？”与他客套上几句。
“西锋营，在岭西。”他转过头了看着我，淡淡一笑。
“岭西？”似是个靠西的地方，我之前在书上也见记载。这辈子忘的太多，很多人情是故，地方风情都要从书里找。
先前沉默的太久，这后来没说几句话就已看到了董家大门。
“到了。将军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顾望了眼董家大门上那高高的扁额又转过头了淡淡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刚转过身，又回过头来问了句，“你以前有没有去过原州？”
我愣了一下，不知他何出此言，木木的摇了摇头。他笑了笑转过身去走了。目送他离去，突然想到，不对呀，不记得不表示没去过啊！刚想喊他说一声，有可能去过也有可能没去过，却见那高大的身影已隐没在黑暗中，也只得又合上了嘴。
站了片刻后，我转身走到家门口。伸起手指，又放了下来，终是没胆子敲门。要是以往道还罢了，父女怎结仇，也不过几日，可要叫他们知道我是如此行径跑回来的，唉……估计得一扫把撵了出来，娘和姨娘肯定不会，董老爷子肯定会！
在门前站了良久后，想着程顾应该走远了。我提着裙子，走下台阶。望望月色，黯然的低下头。如果刚才将军不送，拉着商沫在她处窝上一晚也是容易，这下完了，就是此时去找家客栈，身上也没银量。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落得如此下肠，真真是活得可怜！
想着自己自打有记忆以来的遭遇，虽多为平淡少有坎坷，确是没一天真正开心的。唯一喜了一回，就是看到那高山积雪的时候，却大喜之后成了大悲，生生被人毁了。人家都是有因必有果，大家都在偿到苦果后方才记起当初的因，而我如今只在偿果，不曾记得因。他大爷的，真不知错嫁前做了什么孽弄得现今这般的狼狈……想着想着，心中越是愤愤不平，脚下也越走越远，而前边的路越来越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