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认为,鸦片“是害民祸国和灭亡种族的毒根,不管陕西的财政收入怎样仰仗烟税,我必欲禁之而后安心。”但陕西是民国初年有名的产烟区,历任陕西督军都以烟税为主要财源。冯玉祥自然难以扭转乾坤,而且手下三师一旅数万人的饷项无着,冯亦十分着急。他召集陕西省长及各厅厅长商议,但省长刘镇华却以种种借口推拖禁烟一事。刘说数十年来,禁烟在陕毫无良策,若要禁烟,只有激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此言未落,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称:“我一日不死,禁种的事即一日不放手!”吓得刘镇华再也不敢提“放开烟禁”之事。但军队饷项仍无法解决,冯玉祥不得不采取一种折中办法:限定小范围内种烟,并限期禁绝,此外的地方一律禁种,违者以军法处置。同时,尽可能地实行裁兵,节约开支,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对于军中贩烟、抢烟的事件,冯玉祥却给予极为严厉的查处。一日,冯玉祥接到报案,几名军人到西安城一烟商家抢去数百两烟土。冯召来城防司令张治中和军法科长邓哲熙,限他们三日之内必须破案,捉拿案犯,随后,将一副脚镣带在自己脚上,以示处罪。吓得张、邓二人慌忙不堪,并组织全城严查,当夜便查出两个抢烟的士兵,不由分说,即绑至门外执行枪决。此种做法,足以表明冯玉祥在陕西这个鸦片重灾区对禁烟一事的决心。
应当指出的是作为北洋军阀中的一个督军,在军阀统治时代,不可能做到彻底的禁绝鸦片,事实上,冯玉祥也是采取了“寓禁于征”的方法,并在潼关设卡,派兵在那里收税,以补充军饷。这无疑使他禁烟的设想彻底付之东流了。但冯玉祥忧国忧民,力图减少和降低鸦片给广大民众带来的危害,他所做的这些,无疑具有一定的同情心,对改变社会风气,遏制土烟泛滥,毕竟有所推动。
冯玉祥督陕时的一大业绩便是修筑以西安为中心,通达周围四县的公路。
清末民初,东南及京、津各地已开始出现近代公路,这对一向以人背、肩挑、畜拉、畜驭为主的运输方式来说,无疑具有进步意义。但在西北地区,由于民国初期军阀战争频仍,政局动荡不稳,加之自然灾害的不断袭击,社会经济遭到很大破坏,因此,西北地区与东南沿海及京、津等地相比,交通设施十分落后。做为历史古城的西安,除城区有几条小街外,城周至各县均为当年左宗棠西征时留下的被称为“左氏大道”的土路,人行往来极为不便。地方人士虽多方奔走,呼吁交通,但当局始终无暇顾及,道路仍破烂不堪。
冯玉祥在整顿军政之后,便积极倡导修筑道路,首先在西安城内,发动军队修筑了一条东西长达20里的大道,使城内面貌有所改善。1921年冬,冯玉祥下令调集军队并征用当地民夫数千人,修筑西安到临潼、华阴、华县、渭南道路,主要在原大车道的基础上加宽路面,降低坡度,或小段整平。筑路工程虽不算大,但筑路时逢冬春,西北的冬季,凛冽的寒风呼啸,天寒地冻,其艰难之景可想而知。冯玉祥时常亲赴施工现场,督促筑路。这项工程前后历时5个多月,修通后,陕西地方士绅便集股组建西安至潼关的汽车运输。它与陇海铁路,已通车至河南渑池的观音堂几乎相连,形成了相互配套的交通格局。这样,这条“千辛万苦始告成厥,虽全是土路,未能持久,总算为陕人开了一个新纪元”。魏永理等人编著:《中国西北近代开发史》,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54页。
陕西的交通也由古老落后
的驿运时代,开始向先进的汽车运输时代过渡,成为西北地区陆路交通发展史上的转折点。自西潼公路修成后,往西的公路修筑也开始了,西安至成阳,必经渭河,每当夏秋雨季,河水上涨,原来渡河使用的旧木船,年久失修,腐坏漏水,影响两岸往来,冯玉祥下令修造渡船,改善了渡河工具。
由此可见,冯玉祥所采取积极的筑路措施对开发陕西交通,乃至奠定西北交通的基础,具有良好的促进作用。
冯玉祥在陕西时曾处理一起棘手的外事案件,颇受人们推崇。
陕西境内多山,秦岭、凤岭、太白山等都是较大的山脉。
这里优美的景致、丰富的森林资源,常吸引一些外国人到这里旅行。一天,美国亚洲古物调查团的领队安德思和英国矿业工程师高林士到终南山打猎,猎获两只野牛。到西安见冯玉祥,冯因新督署尚未建成,即在城外住的帐篷中会见。谈了几句后,冯问他们到终南山行猎,曾和谁关照过,谁给他们发的行猎许可证。这两个外国人坦率地说,他们打的是无主野牛,无需请谁来同意。冯玉祥严正地告诉他们,终南山是陕西的辖地,野牛在我国领土内,怎能称无主呢?如不通知地方官,私自行猎,便是犯法,理应惩处,这两人不服,声称:“在中国有十五年,所到之处,无有不准打猎者,且中国法律中,并无不准外国人在中国境内打猎条文。”冯反问道,中国法律上没有不准许外国人行猎的条文,难道又有准许外人行猎的条文吗?
冯警告他们说:“你十五年没有遇到过官府禁止你们行猎,即是他们睡着了。现在我为陕西地方官,我却没有睡着。我负有国家人民交托的保土维权之责,我就非禁止不可。”冯玉祥:《我的生活》(上),第303页。此事虽小,然而却影响极大,在当时成了一条全国性的新闻。这件事后,冯玉祥报请北京政府,禁止外国人随意在华行猎,以维护国家主权和保护野生动物。北京政府农商部制定章程,规定保护稀缺野生动物,命令珍奇鸟兽不准猎获。并明确提出外人在华行猎者,预先向农商部递交申请,并缴费40元大洋,获准后,执农商部黄色执照,再到所行猎的地方县以上官府办理蓝色护照,再缴20元,方可到指定地点行猎。
至此,中国开始有了保护珍奇鸟兽和限制外国人任意行猎的法律。虽说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由于许多不平等条约的制约,中国法律对外国人的威慑力极小,但毕竟有了法律条文,外国人在中国境内行猎时,也不得不有所收敛。这对维护民族利益,提倡国人的生态观念,增强保护动物的意识,无疑是有利的。
中山先生的启示
冯玉祥对孙中山早有仰慕之心,并同情和支持孙中山反对北洋军阀的革命斗争活动。
1917年反对张勋复辟之役获胜后,段祺瑞以“再造共和”
的英雄而重新执政。段上台后,公然宣布废除《临时约法》,曾提出“一不要约法,二不要国会,三不要旧总统”。
觉民:《天津通讯》,《民国大新闻报》1917年7月22日。
孙中山为了维护《临时约法》和国会制度,竭力反对段祺瑞的伪共和,高举起“护法”旗帜,领导“护法”运动。
1917年11月,段祺瑞调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南下围攻孙中山在广州成立的“护法军政府”。冯玉祥虽不敢公开抗命,但部队开到浦口时,冯却以劳师远征,兵力不足为由,要求补充兵员和增加装备。段祺瑞因急于“武力统一”,加之北京政府内部直、皖矛盾加深,在初步满足冯玉祥的要求后,一再命令冯玉祥沿长江西上赴湖南,镇压两广地区的护法运动。冯玉祥在一拖再拖的情况下,于1918年2月才率部乘江轮溯江西上。不料,部队刚出发,旅部一位书记官误以为冯真要去南方作战,愤而投江自杀,冯对此事不胜感慨,十分震惊。当部队开到武穴时,冯玉祥决定在此按兵不动,不再向西进发。2月14日,冯玉祥发表主和通电。四日后,又发表第二份主和通电。在两次通电中,冯玉祥指责段祺瑞控制的北洋政府:
“视同胞为仇讐,以国家为孤注。”并且主张恢复国会,“惟望国会早开,民气早申,罢兵修好,时局早定”。郭绪印、陈兴唐:《爱国将军冯玉祥》第29页。
孙中山得悉冯玉祥武穴停兵的消息后,欣然致信冯,热情赞扬,称冯玉祥为“爱国军人模范”,并热切希望冯玉祥继续“以恢复旧国会之主张明白宣示全国”。
《孙中山致冯玉祥函》(1918.3.4),《孙中山全集》卷4,中华书局,第372页。
此后,冯玉祥与孙中山开始建立联系。1919年,冯玉祥驻扎湖南常德并任镇守使时,冯写信给孙中山,他认为中国已濒于危亡,真正救国,只有先生一人。孙中山先后派遣徐谦、纽永健多次到常德冯玉祥军中,并携孙中山的亲笔信,到冯部慰问。1919年11月,孙中山由上海返回广州,住越秀楼,继续从事护法和反对封建军阀的斗争。此时的孙中山在他多年民主革命的实践中开始认识到南北军阀乃“一丘之貉”,而帝国主义国家都是各派军阀的后台,唯独苏俄政府两次发表对华宣言,废除沙俄与中国所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和各种特权,因而孙中山开始对苏俄政府表示信任和向往。孙中山在广州会见了冯玉样的秘书任右民,除请任转达他对冯玉祥的期望之外,并表示将不遗余力地支持冯。
孙中山先生的革命理论和反帝反封建实践活动无不深深地影响着冯玉祥,他们之间的书信交往以及国民党人士对冯玉祥的争取工作也日益频繁。冯玉祥驻兵陕西后,孙中山遣马伯援由广东来陕,马也是一名基督徒,受孙中山之托做冯玉祥的争取工作,经与马伯援的交谈,冯玉祥思想有所启发,后嘱马在返粤时,带五条意见请教孙中山。此时冯玉祥虽不了解国民党,甚至不甚明了“党”的意义,仅有抽象的“共和”、“革命”、“救国”的意愿。但他向往光明,追求救国爱民的思想却是发自内心的。其五条意见如下:
1.结合拥护共和者,为一大团体而救危亡;
2.由本团体主持正义,除却扰乱国家治安及妨碍国家进步者;3.关于政治上之主张,同国民代表公决,代表之资格,由多数人民意见决定之;4.本团体以实行改革政治、风俗为目的;关于主张改革之见,须先力行以示范;5.本团体实事求是,各派得力人物,开诚讨论,而谋进行,中山先生处,最好派汪精卫出来,大家切实的讨论救国。
从上述意见看来,冯玉祥对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还很缺乏认识,但冯已将孙中山当做革命的领袖,来加以联系,并争取得到支持。这种意愿已表明冯玉祥已将孙中山及国民党看做是值得信赖的一支强大政治力量了。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冯玉祥的思想深处开始渗透了更加进步的因素。
总之,冯玉祥在陕西虽力图整顿,有所建树,借以建立声誉,图谋扩大自己实力和影响,然而前任督军死后留下的烂摊子,使其困难犹存,加之仍居省长宝座的刘镇华在曹、吴的支持下,对冯玉祥事事加以掣肘,所有的军政措施可谓举步维艰。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冯玉祥,做为北洋军阀的一名将军,虽有一定的救国救民之心,但考虑更多的还是个人得失,谋求的最大利益仍是有枪、有钱、有地盘。如果这些都无法实现,他自然会与其他大大小小军阀一样,要寻找一个更能满足自己的地方。
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使冯玉祥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