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监视器录象都被打开，时间流过，一切似乎很平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来到凌晨１点30分。监控影像慢慢被一片猩红色的液体所笼罩，而猩红蔓延的缝隙中，一个人身穿着黑衣，戴着一面漆黑的面具，面具的额头位置深深凹陷。他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镜头中，身后如忠实的拥护者一样簇拥着数十只无面黑兽。时间定格在凌晨１点３５分，黑衣人缓缓抬起头，凝望着摄像探头的位置，身体微微耸动。黑兽们也齐齐地抬头凝望，鲜血顺着它们的无脸面颊流下，血水流走，如同一幕撕碎人间的血画。
“我要走，我不想被鬼吓死！”
“走，大家一起走！”
聚会而来的三十余人如同一群狂热分子，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
秦伟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林雅轻轻抱着他：“阿伟，我们报警吧。”
“报警，哈！我又何尝不想报警，但你可知道永恒面具是通过外国的朋友偷买来的，这些又怎么能让警察知道？”秦伟苦笑。
“不，不对劲。”一旁的秦桓突然道。
“怎么？”左文思问道。
“这并不是全部的录象，有一个地方没有录到。”
“哪里？”
“地下酒窖！”秦桓道。
云开雾散
“我觉得地下酒窖应该会有些什么，要不怎么只有那里没有被录到。”秦桓说，左文思望着他，似乎感觉到这个少年似有些改变。
“或许我们应该等警察来，你哥不是答应报警了吗？”哥杭说。
“真相还是自己来揭开的好。”秦桓笑笑，当先走下楼梯。
“害怕就待在上面。”左文思拉着张桐也跟了下去。
“哈，害怕？你说笑话吧？喂，等等我。”哥杭大步跟了上去。
酒窖里甬道里的壁灯已经不亮了，一路漆黑，只能借助手电微弱灯光照亮。
甬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木门，秦桓停住，转过头来问：“你们闻到什么味道吗？”
左文思摇摇头，哥杭也跟着晃脑袋。
几个人慢慢地将大木门推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张桐捏着鼻子。
酒窖的窖灯同样失效，几只手电筒在偌大的空间里来回地扫射，几个鬼魅的黑影从阴暗的角落扑上来狞叫。
“喵！”整个酒窖都在哀号。
“是它们！”秦桓叫着，手电筒打向一堵墙后面，数不清的黑猫聚拢在一起，拥挤不堪，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突然其来的强烈光芒令所有黑猫渐渐退却，露出里面的一个人。
“崔淄？”左文思目光凝聚。
“真的是他。”哥杭道。
黑猫们在四周注视着，却畏惧灯光，一时没有靠近。
崔淄被拉了过来，他黑色衣衫被撕扯得粉碎，全身有不下百余处伤痕，或深或浅，最惨不忍睹的是崔淄的脸，皮开肉绽，眼球突出眼眶，嘴唇也没了。
“走，赶快走。”秦桓突然道，黑猫不知何时又聚拢上来，一张张狰狞的面容在靠近。
崔淄被送了出来，躺在大厅里，秦伟和林雅也赶了出来，秦伟面色铁青，林雅则流出了泪水。
“他的衣服？”秦桓突然发现什么，目光一动不动。
“衣服怎么了？”
“这衣服……”左文思回身打开监控录象，录象中那黑色的长衣此刻正穿在崔淄的身上，虽然已经支离破碎。
“难道他就是偷面具的人？”林雅不敢相信地说。
“不，不会是他。”秦伟突然转身冲上楼。
崔淄的房间紧挨着楼梯，秦伟冲了进来，翻找着崔淄的行李箱，他在一个小包里发现一个古怪的哨子。
“这是兽哨，可以用低频率的哨声来指挥动物。”秦桓在后面赶来说，其他人也陆续赶到。
“难道真的是他？”秦伟还是有点怀疑：“但，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
林雅紧紧贴着秦伟，关心地说：“秦伟，你不要想太多。”
秦伟转头深深看着林雅。
“可是，并没有面具？”哥杭翻了半天。
“难道被他藏起来了？”
左文思瞅着兽哨，忍不住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奏，感觉到气流在唇间流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们人类是无法分辨出这低频率音波的。”秦桓说。
“老天，怎么这么多钱！”哥杭突然从崔淄的行李中翻出了两沓百元大票，眼睛里直冒绿光：“只听说崔淄这小子挺抠，没想到原来这么有钱。哎，真是越有钱越抠门。”秦伟听着，面上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左文思接过钞票，看了看说：“这些都是新币，好像刚从银行取来的一样。奇怪了，崔淄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么多钱，这少说也有五六万。”
秦桓不屑地瞥着钱，目光转回自己哥哥和林雅身上，神色变换。秦伟则紧抿着嘴，林雅靠在他身上，微低着头。张桐好奇地从秦桓手里接过哨子，把弄着。左文思小心地将在场每一个人的举止看在眼里，心中一点火花腾起，渐渐明朗。
“喵！”尖锐的猫叫打断所有人的思路。一只漆黑无脸的猫翘立在窗台，冲着屋里的人不停地低叫。
“宰了它！”秦伟一步上前，但被左文思拦下。左文思道：“它不像要攻击我们的样子，好像是要告诉我们什么。”果然，黑猫拖着尾巴，完全不像攻击的模样。微带绿芒的猫眼在众人身上来回地瞟着，身体在窗台上转来转去。
“它想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秦桓恍然说。
“是。我们跟它走。”左文思当先跟着黑猫出了房间，向走廊奔去。
其他人相继跟随出来。
物归原主
黑猫身体一弓，钻进了同层楼的一个房间。左文思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门，而后目光转到身后一人的脸上：“这是你的房间？”
身后的林雅点点头，问：“它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秦伟超过左文思，第一个冲进了林雅的房间。林雅的房间十分雅致，窗台、梳妆台、桌上都摆放着淡雅动人的丁香花，而在卧床的一侧，正匍匐着二十几只硕大体形的黑猫，它们整个身体贴在地上，如同一种朝拜仪式。黑猫身后的梳妆台上放着原本盛放水晶的檀木盒。
秦伟楞了：“它们怎么了？”
秦桓目光闪烁：“也许是想等我们去打开盒子。”
“盒子？”哥杭疑说。
林雅颤抖着走了出来：“我来打开它。”她颤悠悠地走过匍匐的黑猫群，走到梳妆台前，轻轻地伸出手。
檀木盒被打开，黑色的永恒面具静静地躺在其中。
“永恒面具！”秦伟激动道。
哥杭纳闷：“莫不是崔淄这家伙良心发现，将东西送回来了。”
左文思笑笑，不置可否。秦桓也道：“不管什么原因，东西回来就好。”
张桐小心地看着黑猫，怯怯说：“它们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左文思也看着黑猫，蹲下身，伸出手。
“你干什么？小心。”张桐拉住左文思。左文思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但你们看，这些黑猫额头的伤痕像什么？”
“眼睛。”秦桓说，左文思猜到秦桓会如此说。秦桓肯定：“如同魔鬼的第三只眼睛。”
秦伟从林雅手里接过盒子，安心道：“终于还是回来了。无论如何，只要肯回来，我就会再接受。”秦伟目光往着林雅，微笑。而秦伟话落刹那，本是安静匍匐在地的黑猫群突然齐齐嘶叫，眼光变得疯狂愤怒，如同闪电般一只只扑向秦伟。
秦伟惨叫一声，身体迅速被一阵黑潮淹没。众人没有一丝准备，愣在原地。
秦桓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救秦伟！”
花瓶，棍子，拳头，所有能用上的都招呼在二十余只黑猫身上，但黑猫就如同长在了秦伟身上，丝毫不松嘴。鲜血已透过黑丛，从秦伟身下流出。
“电击棒。”左文思夺过一名保安的电击棒，刺在黑猫身上。黑猫尖叫一声，身体软软垂下，目光死白地盯着秦伟。
一番折腾后，秦伟终于被拖了出来，颈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正在汩汩向外冒着鲜血，秦伟声嘶力竭地用尽力气喊道：“面……具……”话没说完，人已昏死过去。
张桐曾学过护理，此刻紧急地抢救秦伟，秦桓面露愤怒的神色，冲出门去。
“等一下！”左文思突然叫住他。
秦桓停住，林雅来到秦伟身边，静静地望着他。
“这些兽猫，没有人类的指挥是不可能突然发动攻击的。”左文思一步逼近，挡在秦桓面前。
“不错。”秦桓承认。
“而唯一可以指挥它们的就是那枚兽哨。”左文思目光如电。
“那又如何？它不在我身上。”秦桓指了指张桐：“在她身上。”
“不错，所有人都知道兽哨在张桐手里，如此，便不会有人再怀疑某个人。而这个人则可以用藏着的第二个兽哨来控制那些凶猫了。”左文思字字如钉。
“你开玩笑？哪里来的第二枚兽哨？”秦桓不解。
“你太大意了。”左文思指指他衬衣口袋，秦桓伸进手去，面色一下僵硬。
“秦桓，你还有什么话说？”左文思望着他的眼睛。
秦桓将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果然是一枚兽哨。他转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突然大笑起来：“不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偷面具，猫脸，崔淄，还有……秦伟，都是我做的。左文思，你好厉害，被你看出来。我没话说了。”
“好，那我们就等警察来。”左文思最后说。
永恒面具
灰色古堡如同一只即将死去的巨兽，孤守着一方荒凉的土壤，任死亡蔓延笼罩。
古堡天台，一袭白色长裙，如风飘荡。左文思看的痴了。
“你来了。”
“我来了。”左文思点头，走到白裙女子身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林雅？”
白裙女子正是林雅，她嘴角轻轻扬着：“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一切。这不是你应该拼命想要掩盖住的吗？”左文思迷惑地望着林雅。
“掩盖？掩盖崔淄曾是我的男朋友，他为了拉拢秦伟而把我像商品一样送给了秦伟。或掩盖秦伟每夜对我的虐待欺凌。又或者，掩盖我曾经深爱的男人却永远只能藏在角落里，甚至没有勇气说一句爱我？”林雅话声凄凉，目光飘远。
“秦桓身上的兽哨是你趁她不注意放进他口袋的。面具也是你偷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左文思一字字说。
林雅轻轻点点头。
“其实，你如果不告诉我真相，估计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真相永远都只会是真相，早晚会被人识破。秦伟给崔淄钱用来掩盖他曾经作为我男朋友的事实，再逼我住入这无人而至的古堡别墅，以隐藏虐待我的事实。还有，秦桓对爱情的懦弱，对秦伟的恐惧。这些事实，这些真相，即便我此刻不说，早晚有一天它们也会变成一道道伤疤，爬满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令我生不如死。”林雅拂了拂头发，面容凄楚。
“秦桓，才是你真正爱的男人？”左文思望着面前女子。
林雅点点头：“我爱他。但我也恨他。”
“他早已知道一切都是你暗中所为？”
“他很聪明。”
“但他也并没有出卖你，即便他早已知道一切都是你的作为。”左文思道。
林雅淡淡笑过。
“我想知道，如果方才秦桓不肯替你承担下罪行，你会把他也列入你报复的对象之中吗？像崔淄、秦伟一样。”左文思问。
“不知道。”林雅宛而一笑：“至少，在最后的时刻，他肯为我牺牲了。他依然爱我，但这份爱已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挑选我？”左文思拿出了一封淡黄的信件，信封上静静躺着四个字，左文思启。这封信是左文思昨晚才发现的，就在掩埋那张猫脸的荒地中。信是林雅所写的承认一切罪行的认罪书。
“总要有人了解所有的真相。而且有个傻姑娘说你是个好人，是天地下最好的男人，也是个聪明的人。我相信她。”林雅淡淡笑。
“张桐？”左文思脱口而出。
林雅没有回答。
天空微微下起了雨，林雅将檀木盒拿了出来，面色庄重而神采流转：“你想见识下真正的永恒面具吗？象征着爱情的永恒面具。”
左文思茫然地点点头。
时近黄昏，日落月出，天落微雨。檀木盒被打开，日月之光汇集在永恒面具中间的凹陷之上，反射投映在水晶表面，如氤氲的天华之光慢慢开启，一位翩跹入仙的白衣女子缓缓出现在水晶之上，身袭古装连裙，眉目如画，绝色倾城，她曼妙起舞，半甩水袖，额上轻缀着一块纯白的水晶，凝聚着日夜光华！
日月之光慢转，水晶之上的画面倏然消失。左文思面容惊叹，半晌才反应过来，突然若有所思，急问：“难道，难道所谓的永恒面具……指的其实是那块水晶！？”
林雅轻轻笑：“太阳、月亮的眼泪。众人苦苦追寻的永恒面具其实一直都没丢失，只是人们一直为未发现。就像身边的爱人，直到失去一刻，才顿然悔悟。”
“面具只是个载体，真正的永恒面具就是那块水晶。”左文思终于恍然：“面具中的凹痕，魔鬼的第三只眼睛，代表着……永恒。”
林雅抱着盒子，喃喃似梦呓：“一切都该结束了。”她就那么轻身一跃，从天台坠落而去。
左文思再想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他眼睁睁地望着一袭白衣如方才水晶所现，划落出一个瑰丽的痕迹，摔碎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代表永恒的水晶也终落得个支离破碎。
尾声
“还没找到吗？”左文思追问着。
秦桓面容愁苦，摇摇头：“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只是听入山的老猎人说，看见一群黑压压的兽类驮着一名女子进入了大山，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他微顿：“如果早知如此的结局，我一定不会让她这样做，一定会对她说出我的心里话，一定……”秦桓话未说完，双眼已经湿润。
张桐将手捧在胸前，默默地祈祷。左文思长吁一口气：“希望这个世界上真正存在着永恒，保佑她。”
两个月后，秦伟、崔淄康复出院。林雅终究没有下了狠心要他们的命。
夜深，左文思摊开灰色笔记本，趁着淡黄色凝光，记下了这个神秘灰皮档案上的第六个故事：“永恒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