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夫人一脸古怪地看着我和乔以远,乔以远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昨晚和朋友去游泳了。”
“游泳?”乔老夫人狐疑地反问道。
乔以辰轻笑了一声,说:“以远,昨天是爸的大寿,不是说好晚上看我的钢琴演出了吗?”
乔以远目光闪烁地望了望我,才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的记性,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爸呢?”
乔老夫人这才伸出食指顶了顶乔以远的额头说:“你还记得你爸,明知道你爸忙,一年呆在家里就没几天,他的大寿你还敢缺席。”
乔以远赶紧求饶道:“妈,我知道错了。下次爸回来我一定给他准备大份礼。”
乔老夫人斜了乔以远一眼,这才说:“那还差不多。”
乔老夫人和乔以远两母子的互动,虽然打打闹闹,却毫无间隙,真是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我抬起眼眸,用余光偷望了乔以辰一眼,谁想到他也似有深意地往我这边看来。我连忙把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
而乔以辰似乎也没有放过我的意思,话里有话地问道:“小安,你昨晚去爬山了?”
“我……”我张了张嘴,眨了眨眼,又望了望乔以远,才笑了笑说,“是的,昨天下午去爬山了。”
“小安,可真有兴致。昨天下了那么大雨,这时候爬山可是很危险啊。”乔以辰似有深意道。
“是啊,我也觉得能安全回来挺不容易的。”我低着头,缓缓地说。
“那你和以远怎么会一起去医院了啊?”乔老夫人发现了异常,又追问道。
“我……”我迟疑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才说:“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二少爷,他见我发烧的厉害就送我进了医院,没想到他也病了。”
乔以远配合地点点头,忙不迭地说:“是啊。”
乔以辰送乔老夫人出了病房,经过我身旁的时候,目光定定地打在我身上好久才移了开。
见乔老夫人和乔以辰都已经走了,我才向乔以远告辞道:“今天我可以出院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他突然叫道。
我回过头,望了望他,疑惑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帮我买份报纸再走。”乔以远一幅命令的口吻道。
我没好气地望了望乔以远,只好点点头说:“好。”
出了医院,在附近的报摊上买了份报纸,在身上找了半天的零钱还是没找到,就在这时身旁有一人好心地替我递过了零钱。我抬起眼眸一看,那人却是乔以辰。
见到他让我的内心一阵不舒服,昨天我失约了,以至于丢了这么好的机会,还让向松等了我一夜的确不应该。
“你怎么没陪老夫人回去?”我淡淡地问道。
他也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以远,的确很难伺候吧。”
我也没有应他,又问道:“你怎么让老夫人一个人回去了?”
“我对老夫人说了在医院遗漏东西了。”他又道。
我和他从报摊走出来,一路上,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半晌才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我想说的话,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他故意反问道。
是,他想问的话我都知道,不过就是为什么我会缺席了这个计划,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和乔以远在一起。
“对不起。”我微微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你会和乔以远在一起?”
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我抬起眼眸望了望他,才说:“昨天,他又犯少爷脾气,让我跟他一起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我有什么办法。”
我还是没有告诉他,乔以远早就知道我是一个贼。即使知道这种时候隐瞒着继续留在乔家的确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但是我还是没有说。
“林小安,你到底知不知道向松为你应付了多少事情?”他抬高了音调问道。
我冷笑了一声:“我只想知道他和你骗了我多少事情,骗了我多久。”
“林小安……”
“不要逼我……”我软弱无力地说。
沉默了很久,他才说:“我已经给向松一笔钱,去还你父亲身前欠下的债了。”
话音刚落,他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句话好似一句施舍,我是该对他感恩戴德,还是应该对他尽忠地卖力。
我久久地凝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心里却异常清醒,他为我父亲还这笔债,只是担心我反悔而已,并无多余的感情在。
望了望手上已被我揉皱的报纸,我伸出手缓缓地要捋平整,像是也要把皱巴巴的一颗心给捋平才好。
他说,小巷里的星星永远是最闪亮的。原来永远只能处于小巷那块狭小的地方,我和他的视线才是一样的,我和他看的星空才是同一块,看到的星星也是同一颗。
离开了那个地方,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再也不能同时站在同一个水平线。
眼睛有些潮湿,我抹干眼角的泪滴,略有所思地推开乔以远的房门。乔以远低着头正在玩游戏机,也不正眼看我,就抱怨道:“买个报纸也买的这么久。”
我递过报纸,他皱着眉看着报纸,才抬起眼望了望我:“报纸怎么这么皱?”
“有的看就好了,别嫌弃了。”我没好气地应道
他抬起眼眸淡淡地瞄了瞄我,然后才说:“你哭了?”
“没有。”我半眯着眼,勉强笑了笑。
“别以为今天我们同时撒了个谎,你帮我买了份报纸。我就会再帮你隐瞒。”他又面无表情道。
“我知道了。”我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句。
“知道什么?”他又问道。
“没有,我先走了。”
“脚崴了,就别再到处乱走了。也该好好休息的,不是吗?”他翻开着手中的报纸,轻描淡写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让我为你买报纸?”我生气地反问道。
他似乎对我说的话有点吃惊,抬起头又看了看我,嘴角微扬,古怪地笑了笑:“我看你刚刚好像没事做。”
“别装了一幅菩萨心肠。”我话中有刺地抱怨道。
“我就是没有菩萨心肠,好事做的太少。”他也顺着我的意思,斜着嘴角,漾着若有深意的笑意。
“什么意思?”
“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怎么会这么倒霉遇上你——这个贼。”他故意强调了‘这个贼’三个字。
二世主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我收拾好行李,回到了乔家,一天觉得心神不灵,到了下午,天空又雷电交杂,飘起了大雨,我躲进了房间,给向松打了个电话,许久还是没人接。
过了半个小时,向松才打来电话,电话里头他有点紧张兮兮地:“小安,老太太的检查出来了,你还是抽个空来医院一趟吧。”
外面飘着倾盆大雨,我在山的半山腰拦了辆车,直接往医院去,在的士上我望着车窗外,飘零的大雨,心中的不安感突然越来越强烈。一下了的士,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向松说的病房。
刚进病房就听到林老太太闹脾气的声音:“我不要住院,我不要住院,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我连忙坐在林老太太的病床旁,安慰道:“妈,我们只是做个检查,不住院。”
她握着我的手,说:“你骗我,连你也骗我……”
“妈……”我抬起眼眸望了望向松,他一直静静地不作声。我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惶恐不安起来。
我紧紧握了握林老太太温热的手掌,宽慰道:“妈,我和向松说说话,你先休息下。”
给林老太太盖好被子,我才出了病房。向松看似有些魂不守舍,掏出一支烟就要点燃,我迅速地从他口中夺下,厉声道:“这边是医院不能抽烟……”
向松心不在焉地应道:“瞧我这记性。烟瘾上来,也不顾地方了。”
“向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我?”我追问道。
他目光闪烁,不敢正眼望我,吞吞吐吐道:“没……没有什么事。”
“什么叫没有什么事?你快说。”我又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半晌,他都没吭声,静默许久,他才说:“是,林老太太,情况不是很乐观。”
“什么叫情况不是很乐观?”虽然内心已有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真正地摆在了眼前还是不能够坦坦然然地去面对。
“胃癌,晚期,已经扩散了,没,没有多少时间了。”
向松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异常缓慢异常清晰,可是我好像还是听着千里之外的声音般,听的不够仔细,大脑里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一直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嘴唇动了很久,还是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这些年我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怎么会等到林老太太胃癌晚期了才发现了征兆。
“还有多长时间?”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
“最多三个月。”向松喉结微动,好像想说些安慰我的话,却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跌跌撞撞地退后了几步,才靠在了墙上,喉咙好像很疼痛,哑的很难受,眼泪好像堵在心口,怎么也流不出来。就在这一瞬,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刺耳声。我和向松急忙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的那一幕,让我惊呆了,地上有一大摊血触目惊心,而林老太太弓着背,低着头好似在寻找些什么。
“妈,你怎么了?”
“我的《背影》呢?我的《背影》你看到了吗?”她神情恍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