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法律系的那个学生有些后悔了，不然他的手怎么会松劲，让被压在地上的“情敌”翻起来。如果对方一直被摁在地上没准就会认输，认输了也许就不会解下腰上的皮带抽打法律系的学生，法律系的学生就不会后退，如果不后退，他就不会脚下不稳摔在石梯的棱角上，如果不跌倒，就不会损伤颅骨，市长的儿子就不会蹲大牢
为了便于助读中心的学生参加自学考试，学校和省自考委协商后，决定让W大学的自考生就近报考，目的是为了两年后让有的学生能拿个国家认可的文凭出去。自学考试难度很大，自考生是进去门槛低，出来门槛高；而普通大学恰恰相反，进去门槛高出来门槛低。所以，参加自学考试的同学还是不多。有人说，到时候只要学校发个毕业证就可以了，回家父母会想办法安排工作的。因为参加自学考试太辛苦了，和高考没区别，需要死记硬背，不然60分就万岁不了。可我等，如华远、文兵还是希望取得个正式文凭回家，所以不得不努力参加自学考试。
我和文兵的底子薄，不得不像乌龟一样一刻不停地爬行。我们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间几乎都抱着书本诵读强背，但考试的结果还是不理想。每次考试，华远报考四门，四门都超过了60分，我还算好，每次再怎么样都还有一科或两科过关，文兵可惨了，几次考试都剃了个光头，有一次好不容易过了一门写作，让文兵高兴了好久。他说，我总算突破了零的记录，再怎么样也是进步的体现……
已经到了最后学期，班上好多富贵家庭出生的同学根本没把学习当回事，他们索性等学校发个毕业证书就走人，他们因此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学校大肆挥霍青春与激情。班上那些关系一直就暧昧的男女同学，这个时候并疯狂起来。有的双双跑到外面去留宿；有的趁同学不在就把门关上窝在寝室里睡觉；有的白天夜晚就躲到学校背面的斜阳坡去幽会。这些五花八门的事常听赵光和郭举耳语，他们美其名曰：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没有对象的，周末就去学校歌舞厅寻找“猎物”。因为同追一个女生，一天夜晚班上的一个同学和法律系一名本科生发生争风吃醋。结果他们都很绅士，都说喜欢外语系这个女生，他们有着共同的评判标准：女孩子漂亮、身材苗条、活泼大方，善解人意。
但这个女学生不可能一分为二，都能满足他们的愿望，这让美丽的姑娘为难了。怎么办？两个男生在舞厅里当作女孩子的面斗了一阵嘴，没有解决问题，就私下商量把女孩子送回寝室后到操场里决斗，很有诗人普希金的风度和情怀，说：谁赢了谁就去追那个女生。
把女生送回寝室后，他们风度翩翩来到操场，一阵阵夜风掠过，他们都感到有股冷气正在扑向自己。他们站在操场中央，看起来很有武士精神。法律系的学生说：“你是哪个系的报上来。”
“助读中心的，吃的是特殊粮食，干吗？这跟追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们班上的那个同学不屑一顾地回击。
“助读中心的，自费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女朋友，你知不知道人家是本科生，学外语的，你配吗？”
“哼，老子不配？你知道我爸干吗的，家里有多少钱？这你不知道吧。告诉你，我爸是市长，可以给我安排满意的工作，你呢，不用告诉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穷农民，再有本事到时还得回你老家去挖土。跟我比……”
“呸，我们农民靠自己的本事掌握自己的命运，像你，靠你爹妈，有什么本事，不脸红，还气粗，我都替你害臊。我彻底鄙视你，要早知道你爸是市长，我都懒得和你公平竞争了，给你爸个面子，也好离你们这些社会垃圾远一点！”
“你他妈少废话，动手吧”我们班的同学急了，扑过去照法律系的男生头上就是一拳。法律系的学生头一偏，顺手抓着对方的衣襟猛力一拉，只听哗啦一声，我们班同学的衣服扣子掉了两颗，气急败坏的他大脚向对方飞过去，却被对方顺手抓住，用力一推，把我们班同学扔出两米开外，差点栽了个狗啃泥。
我们班的同学两个回合都失利，感到蛮劲解决不了问题，冲过去一把锁住对方的喉咙，于是两人扭成一团摔倒在地。我们班同学很快就被对方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按了一会，法律系的学生虽然没有问下面的人服不服输的问题，但却把手松开了。
夜深了，操场四周恋人们甜言蜜语的悄悄话逐渐消失，整个校园显得十分宁静，而操场一角正在上演一出爱情生死抉择。少有人知道，在这个角落里正充斥着荒唐而真实的打斗，比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追求一名女生的权利。
也许法律系的那个学生有些后悔了，不然他的手怎么会松劲，让被压在地上的“情敌”翻起来。如果对方一直被摁在地上没准就会认输，认输了也许就认输了，就不会卷土重来解下腰上的皮带抽打法律系的学生，法律系的学生就不会后退，如果不后退，就不会脚下不稳绊在石梯的棱角上，如果不绊倒，法律系的大学生就不会损伤颅骨，颅骨不受损伤，就不可能留下严重残疾，毕业后最起码也是国家的有用之材，当然，市长儿子就不会蹲大牢……
这既是闹剧也是悲剧。
第二天下午我们班上的那个同学被公安局悄悄带走了，但有关二人普希金似的为爱情而决斗的过程，同学们却在晚自习上就传开了。
这件事成了当年W大学最具轰动效应的新闻，据说这个消息还上了北京某大报，因此学校的名字被省教委列入“黑名单”在全省通报批评，好在我们班上的这个同学的老爸是市长，不然助读中心很可能会地动山摇。
这件带有“感情色彩”的悲剧对我的触动特别大，我对法律系那个未曾相识的同学感到不平感到难过，为什么从农村来的人命就这么苦，命就这么贱，好不容易考取大学，却遭到如此的灾祸？不要说光宗耀祖，回报父母养育之情，到头来反倒成了父母的负担……老天爷怎么这样不长眼睛，偏偏就让穷人倒霉！
我以这件事这两个人为原型，花了几晚上休息时间写了一篇六千多字的短篇小说，题目叫《如果我长有后眼》。我没有把主题定在如何教育人的基调上，而是真实地再现事件发展过程，结果以受伤者自己责怪自己后脑上没长眼睛，没及时发现后面的坎坷地面，如果长有后眼睛就不会站立不稳被绊倒致伤。我认为这样更符合人物在真实处境下的遭遇和思考。
本来我原想把主题定在对市长公子的批判上，小说的题目就叫《我爸是市长》但想了想，觉得太落俗套，挺没意思，就把它扭过来了。写完后我又改了几次，觉得再已无法锦上添花后，就把它寄给了《林溪》编辑部的郑老师。之前我给郑老师寄了很多在他看来不伦不类的东西，包括我还在石坡山挖土的时候寄给他的稿子，那么一摞摞稿件寄给他，结果在他那儿几乎都变成了垃圾，只有一篇2000多字的东西在郑老师的一笔笔修改下，面目全非地登在了《林溪》的散文栏目上。那已经是早些年前的事了。一直以来，我没有间断写作，也没有间断给郑老师寄稿，可是没有一篇像样成器。郑老师每次都给我退稿，且不厌其烦地提出修改意见，末了还不忘鼓励我几句。因此使得我一直没有放弃在我们石坡山人看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理想。
这篇六千多字的小说快得出奇地在《林溪》五月号上发表了，有些同学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了这篇小说，就一传十、十传百让章高贤老师知道了。章老师找到我，我以为要批评我，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批评我，反而出乎我的意料，对我进行了一番赞赏。还说我很能编故事，虽然知情人看得出人物原型，但已经大大超越了事情本身，来源生活却高于生活。这就是文学。还称赞我把素材提练到了一个高度，超出了一般的思想水平，对我大加表扬。最后章老师叫我给她一本《林溪》杂志。正好郑老师给我寄了两本到学校，我就拿了一本给她。章老师把我的小说拿到助读中心的老师当中大张旗鼓地宣传，说我很不简单，一个初中毕业生，不但能够把大专的课程拿下来，还会写小说，真了不起。
不久自考成绩也下来了，从抄报成绩的老师处传来喜讯，我报考的最后三门课程全部通过，这意味着我在毕业的时候可以拿到国家认可的自考毕业证书。
成绩在班上公布那天，除了压根没有参加自考考试的同学外，可以说班上的同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因为这是在学校的最后考试时间，下次考试只能自己回家报考了，所以很多人十分沮丧，难过。文兵这次考试又剃了个光头，虽然寝室里还有赵光做伴，可赵光年纪小，再说也没有把自考当回事，反正他的父母也没要求他必须拿到正规文凭不可。而文兵却不一样，他和单位是有合同的，如果拿不到正式毕业证书，回去就不好交待了。
文兵的心情快结冰了，一个人闷在床上若有所思。我和华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倒是赵光走过去拍了他一下肩膀，说：“大哥，别难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从头再来。还说，好歹你比我强对吧，我四学期下来，钱花了，妈的一门都没过，你还总算过了一门……不要想了，我们喝酒去……”
晚上，我们寝室里的五个人在“红叶饭馆”全部喝醉了，老板赶都赶不走，尤其是赵光和郭举这两个家伙对老板不依不饶，砸了人家的盘子，掀了人家的桌子，老板家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操起板凳非要砸偏偏倒倒的赵光和郭举，好歹华远和我还比较清醒，劝住了这个楞头青，不然就坏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