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真想进出花蓥天且不被重九发现,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办法不容易又隐秘的很,若不通机关术,那必然是走不出去的。就算是通晓机关术,还得兼备着奇门遁甲卦象五行的道行与了解重九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破了阵法。
否则除非将花蓥天的守护障从外用蛮力击碎,当今这天界,也就只有夙珏一人有这样的本事了。
容卿衡多年来,被罚的时候不多,但她几乎日日在这花蓥天一身的本事传自重九,她想不知道也不是很容易。
她这一路摸出去虽提心吊胆,但也算顺利。
沿途都没见着重九,大概,她师父是在蕴心阁处修炼才是,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重九修炼,向来不计时候。
但总也少不了三日。
容卿衡出来是出来了,却又碰上一难题——她尚不知白扶摇住于凌荒何处。
凌荒上上下下总有几百处的殿宇,排去不大可能的,也还得有个几十所。
得有个明白人才是。
若说凌荒明白人大约就是柏栎了,但不巧今日是个十五,柏栎估计已动身去北云原降伏九头蛟去了……若勉强,还是有一人的……只是……
“这样危险的活计,约摸着四哥也定会跟着的……”容卿衡坐在戒情居的紫藤罗花做顶的廊下,倚着柱子,神色恹恹的伸手将一枝垂下的枯枝恢复了生机。
“唉!”
“阿衡是有心事?”
容卿衡听这声音猛地惊了,身上立时便僵了一僵,眼睛大大的睁着,唇细细启了那么一丝的缝若瞧得仔细还能看见微微有些颤抖。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那白衣的青年到了她的面前,却愣着忘了要作何反应。
“阿衡还怕我不成?”夙珏笑着,桃花眼中几分笑意,晃的容卿衡有种他眼中笑意已达眼底的错觉。
“帝……帝君。”带她惊觉,立即便站了起来,这着了急,说话也不如往日利索。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容卿衡身量不矮,但距离夙珏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她只能微微的仰着头看着微微低着头的他。
仿佛他们的鼻息都能随着视线交汇那般近。
容卿衡此时此刻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心如鼓雷想立刻逃开、又迷恋的欲沉溺于其中。
“帝君,怎的会在此处?”
“青鸟捎了东华的话来,要借一株彤弧龙爪,凌荒除了你这里别处没有,我便来找找,不曾想这彤弧龙爪竟你放的如此隐秘。”
容卿衡此时已勉强镇定了自己的心神,稍稍的向后退了那么一点,腿隔着洁白的裙裳挨着廊台子站的笔直,恭敬道:“帝君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取来。”
夙珏退了一步,看着容卿衡走到后院去了。
戒情居早已换了一副模样,其中种了无数的奇珍异草,这得多亏了容卿衡有重九那位大方且豪气的师父才是。
戒情居的草药因着冰墟的仙泽比凌荒别处的都要好一些,又因着冰墟比别处冷那么一些,遂尤其是彤弧龙爪这一类喜寒的长的好。
容卿衡平时便把此处打理的井井有条,琅瑗有时也会央柏栎从戒情居带回一两株珍奇的,容卿衡平日里与凌荒众位仙家没什么交道,他人也抹不开面子来求,甚至也不知戒情居中有这么多稀罕玩意儿,故这戒情居中的草木,许多都是有年头的灵物。
容卿衡自是知晓彤弧龙爪长在何处的,匆匆的挑了两株长株成色漂亮的,用灵力封了,返回去交给夙珏。
她顺着长廊走过去。
夙珏正看着那紫藤萝,目光幽深,像无尽的深海,光透不进,只有沉沉的黑。
什么叫君子如玉?
夙珏便是活生生的如玉的君子。
他从来是一副闲适安然的派头,面上常有的那三分笑意,几乎没有过能达到眼底的时候,若是放在他人脸上,定是一副略显虚伪的模样,但偏生放在他这一张绝色的脸上,反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他素来爱一身白袍,浓墨色的发半挽半散着,看着着着实实是养眼的。
而此时,站在这多数都挂着半开未开的堇紫色花重瓣下面,廊柱子上镶着夜明珠被藤叶盖着,发出淡淡的光芒,柔柔的照亮着一切,正是大好的景色,与廊下之养眼的人,交相映衬便是一幅画,就仿佛是层层叠叠的颜色在绢帛上晕开刚好形成的那么一幅画。
男子与女子的美貌仿佛都叫他得天独厚的占去了,那点阴柔与那点阳刚相互交融的恰好。明明没有一根锋利的线条,但却令人能清晰的领悟了那廊下站着的定是位韶华正好模样俊美的淑人君子。
容卿衡见此美景,眉眼间却显出了几分怅然。但很快便敛去了。疾步到了夙珏身边,把彤弧龙爪交给了夙珏。
“这是,院中长的最好的了,也不知够不够……”
“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你师父大约,一株也不愿给。东华欠了我一个人情,我现下欠了阿衡一个人情。阿衡想要什么,大可同我讲。”
“我……”容卿衡扭捏了一扭捏,眼光四下乱瞟,声音比平时还要小上一些,她说:“我,我想去见一见白扶摇。”
夙珏似是怔住了,只是有些讶异的看着容卿衡。
容卿衡没听见他回答,便微微抬起了头,瞧见他的神情又急急道:“只是,他刚才到花蓥天去落了东西在明月崖,我捡着了,我想着,我想着待玉韶天的事情了结了,他便走了,我便没法子还他这东西了,那岂不是,让人觉得是我昧下了他的东西……”
“呵。”夙珏看着容卿衡这一副可爱的模样,不大厚道的笑出了声来:“阿衡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玉韶天的事结了,可后头紧接着,便是瑶池试。司空濯尘与白公子会在沧星园多住些日子。”
“瑶池试……”容卿衡有些低落的喃喃道:“我都忘了。”
“忘了可不好,你若是没准备一番,失了花蓥天和冰墟的面子倒是没什么,万一叫哪个没轻没重的小辈伤了怎么好?”
“什么……”容卿衡摸透了夙珏话中的意思,一下子竟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境:“帝君的意思是,我有机会参加瑶池试?”
“正是。”
“可我不能用法术……”容卿衡丁点的欣喜也散了去,事实摆在那儿,她已努力了这么多年头,但,还真是没什么大成效……
“可你刚刚,还救了这枯藤不是吗?”夙珏看着容卿衡,心下隐隐有些恍惚。
原来她已经这样高了,现在他只要稍稍低头,便能看见那张已经出落的甚是美艳的面目了……
“你只是不用它去攻击而已。难道你不用他攻击就没有办法打败对手了吗?”
夙珏说得不错。
容卿衡就算不能用灵力攻击,也能胜过多数法术加身的青年才俊。
“你若是要还白公子东西,今晚去也没什么,他们就在君聚中燕回峰的冶华幽篁住着。”
“多谢帝君。”容卿衡冲着夙珏弓着腰拜了一拜。她自然是欣喜的,毕竟她还年少气盛,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老成,也不是没有少年人的娇矜的。容卿衡虽少言少语,但骨子里却是藏着不服输的性子的。
夙珏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容卿衡从后面拽住了袖子。
他只好又转回身。
只见容卿衡耳尖红红的,一手紧紧攥着夙珏的袖子,一手拿着一个锦囊。
“这是我仿着师父的靡芜香制的,虽比不上靡芜香那般奇绝的功效,但可以使修为更精纯些,能聚气凝神,是想着,要送予帝君的……只是,我修为尚浅,也不知,帝君能否看得上……”
“今日,我可是要欠阿衡两个人情了。”夙珏笑着接过锦囊。却并不转回身。
容卿衡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夙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忙不好意思的缩回手来。
只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恭送帝君,确保自己的礼数周全。
知道夙珏走了,她才抬起头。像想起了什么,四下环视了一番这戒情居,然后,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夙珏,我真是,从来都看不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