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收拾,夏浅回去之后也只不过是换了一套衣服再顺便重新梳理了一下弄乱了的丸子头,十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她硬是当成了一个小时的大工程。不想过去得太及时,好像那样解知非就会觉得她很积极,有想快点见到某个人的错觉。
太久没跟希宁聊天,一路上夏浅都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臂,很留意地不去谈到任何跟卢伟安有关的话题,只是把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希宁没能参与的小趣事或者从别人那儿听到的网上看来的笑话讲给她听,总是没有出现她所担心的尴尬的冷场状况。至于解知非,就用校园歌手大赛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对中间的诸多纠结绝口不提,反正她现在也没存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希宁的默契配合让夏浅心情很好,好到对只见过几面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男生都能热情洋溢地隔着一条街打招呼,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感受到她对身旁这个朋友失而复得的喜悦。对方显然比她还要自来熟,扔掉手里的桌球杆扬声问道:“你也是来聚会的吗?要不要过来打一局?”
“啊?没有交谈的欲望也只得礼貌性地停下来,看了看他身后一同望过来的几个男生,确定那里面他是唯一一个比较熟的人,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班级聚会呀?”
“不是,我们部门聚会,老大他们在那边唱歌,你去找他们吧。”
夏浅郁闷地跟希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再问下去要说清楚肯定是在浪费时间,选择性地囫囵吞枣:“嗯,好呀。”
明明摸不着头脑还装模作样一脸感激,希宁好笑地摇了摇头,只有她知道夏浅肯定还没搞清楚状况,而且对那人口中的“老大”,脑子里找不到匹配的对象。
解知非他们排练的那个酒吧其实是住房改装而成的,一楼装修成一个小饭馆,小酒吧在木楼梯转上去的二楼。夏浅之前每次去都是开门营业,从没想过关上门来是什么样子,扶着墙壁拾级而上,对着那道紧紧合上的暗红色防盗门微微失神。
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指着那道门回头问希宁:“我应该要敲门吗?”还是解知非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希宁点点头,想了想说:“打电话去问问也可以。”
夏浅掏出手机,刚准备拨号,正对的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拉开。不会这么有默契吧?夏浅欣然抬头,举着电话正在通话中的伟岸身影挡住了大半个门,看他先是诧异,再是惊喜,然后匆匆挂了电话让夏浅进门。
“会长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情。你既然来了,就和他们一起玩吧,我们乒协的今天聚会。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小门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转了出来。脚步一顿,这是什么状况,怎么都堵在门口了?
“这边是厕所吗?”希宁指着他刚出来的门问。
“......嗯,进门右转。”
“谢谢。”说完,希宁飞快地钻了进去。
夏浅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忽略这段小插曲,婉拒会长刚才的邀请:“不用了,乒协的人我都不怎么认识。”
会长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推着夏浅往另一面的包厢走:“没有,这次有很多人都是你认识的,小梁子他们也在。”
“不用了,我......”夏浅费力地推拒着,奈何她那小身板根本不是重量级会长的对手,脚下不受控制地被他的力道推着往前,眼看着就到了包厢门口,夏浅才挣扎着回头用眼神像解知非求助。那家伙,他怎么可以站在那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看好戏!
会长砰地一声推开门,忘情演唱的、窝在沙发上密谈的、起身拿水果的、举着啤酒瓶的......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夏浅不好意思地弯了弯腰表示歉意,一退就碰上会长封住去路的麒麟臂。
“小梁子,夏浅来了,你们帮着招呼一下,我有事就先走了。”
会长一推,小梁子一拉,夏浅最后看了一眼解知非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这样被拖了进去。就近的沙发早就让有眼力劲儿的人让了出来,夏浅几乎是跌坐了上去,动作狼狈得又羞又恼,偏偏他们还是出于朋友之间的热情。
“浅浅,你怎么来了?”小梁子体贴地递过来了一杯水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对了,你要不要唱歌,我去帮你点。”
借着抚平刘海的时间夏浅迅速给大脑降了温,赶紧起身拉住又要去点歌的小梁子,调整出万分抱歉的神情:“我这不是过来玩儿的,还有事儿要办呢。”在他迟疑的时候,当机立断地加大声量对包厢里的人说:“不好意思啊各位,谢谢你们的盛情,我还有点儿事情,你们玩得尽兴哈。”说完,还在他们的挽留声中装腔作势地微微弯腰致歉。
都到这份上了小梁子也不好强留,只有满脸的遗憾和失望:“你有啥事啊,一定要现在去办吗?”
夏浅打开门站在入口处,对小梁子是感到真的抱歉:“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谁啊?”
眼风往对角一扫,解知非已经坐到了架子鼓前,两只手握着一双鼓槌把玩,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她那边的动向。夏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指了指万分闲适的那人:“我有事找他。”
小梁子探究地往那边看了几眼,解知非很有风度地对他笑着点头致意,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夏浅。
一步一步地朝凳子上的人走过去,酒吧里的霓虹灯光不时地变换着亮度和色彩,不时在地板和墙壁上投射出各种形状。解知非坐在一片幽蓝色的光影中,额发看不出原先的栗子色软软地覆盖住了浓密的眉毛,嘴角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蕴藏着点点笑意。他就静默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就像半决赛时笼罩在毛茸茸的橘黄色追光里气场沉稳恬淡却夺人眼球的样子,“天暗下来,你就是光”,当时写下的话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原本层层涌出的懊恼突然将就销声匿迹。眼前的画面,让夏浅的心里无端生出许多难以描述的美好情感。果然逃不出花痴的宿命啊,低低一声轻叹。
“来啦。”没想到她会那么快摆平一群万分热情的人,解知非语气轻柔,拖过旁边的高脚凳。
“嗯。”夏浅抬脚坐上去,不敢回视他一直不曾收回的目光,只得装模作样地四处乱看,“平原他们呢,还没过来吗?”
“刚才打过电话了,一会儿就过来。”
“哦。”
干瘪瘪地答完之后夏浅就不晓得应该说什么了,静谧的气氛缓缓地在两人之间流淌,和包厢里偶尔传出来的喧闹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夏浅一点点陷入尴尬。上帝啊,快点把平原他们送到这儿来拯救我吧!身后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夏浅欣然转身,热切望着希宁的眼神就像与分散了几十年的亲人重逢。
夏浅逸逸然拉过希宁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突然觉得跟解知非说话的时候都有了底气:“这是我的好朋友希宁。”
解知非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含笑等着夏浅对他的介绍,虽然她有可能只是公式化地说出他的名字,但请允许他傻傻地期待一下“解知非”前面的定语。可那家伙却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回了他一脸傻笑,是为刚才没有挺身而出为她解围实施的小报复还是因为这个人根本没有介绍的必要?
细心的希宁敏锐地捕捉到解知非情绪上的那一丝细小的变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夏浅的衣袖,笑道:“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他呢。”
“啊?哦,”夏浅这才恍然大悟,“他啊,就是这个乐队的贝斯手啊。”
乐队的贝斯手,连个名字都没有,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是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解知非低头看着手里的鼓槌,心里不是滋味。
“贝斯手?和你钱包里那张照片上是同一个人吗?”
希宁这一句不耻下问让夏浅募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面带疑惑的解知非,喉咙里咕咚一声,脸颊在这大冬天里迅速升温,但接下来的那句话让夏浅瞬间变成被煮熟的大虾。
解知非幽幽地问:“不是说放在手机里的吗?”
天呐,夏浅在心里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出门前怎么忘记了逛逛微博,看看今天是不是忌带好朋友出门啊。希宁她平日里也不说追根究底的性格呀,果真被卢伟安刺激到了么?
“哟,夏浅都到了呀,”平原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跳脱的神经第一次如此敏感地抓住了症结,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哎呀,慧茹呢,怎么没来?”
夏浅心脏猛地一缩,是呢,还有一个慧茹,亏她刚才还像被窥破心事的害羞小女生一样手足无措,其实也就是一厢情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