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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骗子特多。有人考证说,这是因应广告业务的需要而产生的。实情如何,我倒是没有去考证过。因为,我更感兴趣的,是人们怎样去行骗,而不是人们为什么去行骗。比如,如果有报道说,某个可爱的女研究生被一个无知的农民骗去当老婆了。那我就会产生考证的兴趣,那个小学没毕业的农民,是怎样把可爱的女研究生骗上了手的呢?至于那个农民为什么要骗,我就没什么热情去考证了。人总是需要个老婆,更何况是可爱的。
在学术理论界也是这样,近十多年来,骗子成了真正的英雄汉。像管理理论,有人说管理是科学,也有人说管理是艺术。但这科学和艺术,作为学问来说,是根本对立的。尽管,人在从事科学工作时,可能会带点儿艺术的思维;而在从事艺术工作时,又会带点儿科学的思维。但科学的学问是客观的、超人性的。而艺术的学问则是主观的、人性的。这一门学科中,怎么可能同时既是白的又是黑的呢?只有骗子的学问才可能具有既这样又那样的能耐嘛。
在骗子的学问中,最有名的要数“木桶原理”和“鲶鱼效应”了,可评级为优质骗子学问。近年来,这一个原理和一个效应,结伴而行,风靡了中国的大江南北,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一叶一木。正如人们在古诗里吟诵过的那样:风吹草低见木桶。
当然,伟大的骗子学问其实还是有许多的。比如,“水变油”理论就是很著名的骗子学问。不过,那不是管理学理论,也就不多说了。在这篇文章里,我只想一般性地谈谈管理学。而不是谈谈怎样把“水变油”理论应用到管理实践中,说明一下,这并不是不可以谈的,对于骗子来说,除了面对真相不可以之外,一切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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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原理”说,一个由多块长短不同的木板箍成的木桶,决定其容量大小的并非是其中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取决于其中最短的那块木板。
这个所谓的原理,不过是对某一生活现象的片面概括,本身既不是什么真理,也没有反映出什么真理,只是与个人的感慨有些相连。但理论家们把这个片面的概括或个人的感慨作为一个模型,并上升为管理“原理”之后,身价就不同了。理论家们是这样作比拟的:把管理对象比拟为组成木桶的一块块木板,企业创造的价值比拟为木桶里盛的水。于是,为了提高企业的价值创造,管理者大都配备一把放大镜或一套显微镜,然后到处巡视着,要把最短的那块木板找出来,替换掉,至少也得补一补短。
如果管理者们认为管理是一门科学,并且以尊重科学的态度应用科学的话,那么,对这个比拟出来的“管理木桶模型”,管理者们就会在理论上加以拒绝,在实践上,也不会予以信赖的。相信科学,自然就不会迷信非科学了。这确实是二选一的题,科学,或者,反科学。
模型研究是基本的科学研究方法,用比拟的方式产生模型,也是常用方法。但科学模型必须严谨,而不能漏洞百出,这是学问的基本前提。可我们眼前的这个“管理木桶模型”,却是漏洞百出。因为,制造一个由木板拼成的木桶来说,决定盛水量的因素是很多的,而在种种因素中,短木板是最次要的因素,甚至是最不可能发生的,只是短木板不需要什么技巧就能够看见罢了。
比如,如果木板间的结合不紧密,这桶能装多少水呢?又比如,如果木桶的长板所以比其他短板高,原来只是在装配木桶的时候,长板的板脚根本就没有站在木桶的底板上呢?这样的木桶,能盛多少水,根本就盛不了水吧。而如果桶的底板穿了洞,又能盛多少水呢?如果箍木桶的铁丝线没有力气,木桶在表面上看上去很不错,但一盛水就散架了呢?这桶恐怕也不成其为桶了吧。在实践上说,把短板换下来,替上长的,这就一定高明了吗?如果这长板无法与别的板紧密结合呢?如果换上的板更短呢?
这样的如果也实在是太多了些。一个理论模型,如果有这样多的可能情况都没有考虑进去,没有把漏洞加以排除,就不能说是科学的模型,而只能说是虚构了。况且,在“管理木桶模型”中,造木桶的人比拟谁,选木料的人比拟谁,箍木桶的铁丝线又比拟谁呢?而在生活中,真有这种高度参差不齐,以致严重影响了木桶盛水量的木桶吗?
这让我想到了迪士尼动画片里面的一个情节。唐老鸭的女朋友在他家里发现了一个漂亮的大苹果,但唐老鸭告诉她说,这苹果不好吃。他如何证明这点又不让女朋友骂他小气呢?他首先说,苹果不能这样圆乎乎的,而应该像苹果牌牛仔裤的苹果标志那样缺了一口。当然,他就咬了苹果一口。但唐老鸭的嘴巴不够漂亮,苹果上的咬口不够整齐,需要作点儿调整。于是,他就多咬了几口。最后,他把苹果心交给女朋友说:你还会认为这个苹果好吃吗?
具体细节是不是这样记得不很清楚,我不否认有虚构成分,但唐老鸭有在电视上吃过苹果这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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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原理”显然是非科学的,但是,如果我们把管理变脸为一门艺术,那么,我们就可以考虑,是不是能够把“木桶原理”看作是一项艺术的原则,而不是科学的原则。艺术对现实世界的反映,是不需要太严谨的,而且通常也很夸张。这样,作为艺术原则的“木桶原理”就可以继续在管理艺术中有效了。
在道理上,这是可能的。但若真要这么做,却是存在一个小问题。因为,要把“木桶原理”作为一项艺术原则扯开来,恐怕得要有扯到猴年马月去的精神准备。对于什么是艺术,到目前为止,艺术理论家们还没有给我们最后的结论,他们还在面红耳赤地争吵着呢。而管理却是个现实问题,有行动的实时需要。
当然,我们也不要太瞧不起艺术理论家们,他们争吵归争吵,但在最基础的一点上,却是有共识的。这也是他们重要的理论成果,他们不会为此去争吵,除非犯傻了。这基础的一点,就是艺术必定是人的,或人性的。没有人性,就不会有艺术,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如果“木桶原理”可以作为一条管理艺术的艺术原则的话,那么,这应该就是一条人的,或人性的管理原则。但是,很可惜,“木桶原理”却不是这样一条人性的原则,它是非人化的,所以,它不能构成为管理的艺术原则。
末位淘汰制是“木桶原理”的应用,“木桶原理”的非人性可以在末位淘汰制的非人性的实践中看出来。末位淘汰制在具体操作上,就是通过管理者对管理对象进行考核评分的方式,寻找短板,并把短板淘汰掉。末位淘汰制的目标,就是淘汰,排位,不过是淘汰的理由。
但是,我们国家搞应试教育这么多年了,对考试的优缺点,可谓经验十足,深有体会。其中的道理,每个人都知道,任何考评,都不可能是绝对准确,考评成绩最差的,不一定就是短板,考评成绩最好的,也不一定就是长板。同时,在一个设计合理的考评标准中,正常时,会出现不同考评对象得到相同分数的现象。这时,公平地根据考评结果作判断,得到的就不是一块短板,而是一大堆短板。这还会有长与短的区别吗?因此,为了避免制度失效,末位淘汰制是不可能把考评分数或考评过程做到公开透明的。末位淘汰制的实施条件,就是考评准则或考评过程的“黑箱”操作,使考评对象无所适从。没有“黑箱”操作,就不会有末位淘汰。
在国际上,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名声可以说是相当臭了。因为它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主张“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人与人之间建立的不是人的关系,而是狼的关系。这是相当没人性的道德原则,为任何一个人道的社会所不能接受的。但是,就这条没人性的道德原则来说,它至少也给人有一个适应而生的机会。即人不能做“强者”,至少也可以做“适应者”,这样,仍然能够生存下去。
“木桶原理”却是比这条“丛林法则”残酷得多了,它不给人适应的机会,它一定要求有被淘汰者,不管这人是适应还是不适应,都不能生存。所以,“木桶原理”是一条反人性的原则,把人看作了一条“原木”。
“木桶原理”既非管理的科学原则,也非管理的艺术原则。末位淘汰制作为一种管理制度来说,它不是一个规范的管理制度,不会为企业带来多大的效益。但对管理者来说,它倒是可以成为一根很好的打人的棍子,用来驯服不听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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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鲶鱼故事说,挪威人很爱吃沙丁鱼。所以,捕捞沙丁鱼是挪威渔业的重要支柱。但是,挪威渔民在将捕捞到的沙丁鱼运回渔港时,常常发现许多沙丁鱼死了。这当然是损失,死鱼卖不上价嘛。但沙丁鱼们为什么会死去呢?在这个鲶鱼故事中没有详细交代,可能是太拥挤的原因,因为,有句西方谚语说,“塞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就是用沙丁鱼来象征拥挤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