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成了太监（上）
大明天启二年，四月二十八。
虽说早已进入春季，但北方清晨的天气里依然有些凉意。时间还早，远处的亭台楼阁，以及婷婷摇曳的花木，均被笼罩在薄纱一般的雾霭里。
“吴有道。听范公公说这次可是给你寻了个美差。你再不快些走，好差事可就要被马勇他们抢去了。”
岳子龙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门，还一直认为自己成为太监的事情只不过是个梦境。谁知刚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前来唤他的小太监便不耐其烦地催促着。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
“靠！”岳子龙暗骂一声，强行抑制上去痛扁小太监的冲动，横了一眼。虽说不晓得小太监嘴里的马勇是哪个，但一想到时下真实的处境，还是有些悚然心惊，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脚下自然加大了步伐。
来唤他的小太监也不过十六七岁，但胖胖的圆脸上却带着股子阴郁。他似乎也不愿和岳子龙过多交谈，只是在前面急促地走着。
如今应是早晨八点多的光景，具体时间岳子龙也无法确定。周围都是红墙黄瓦，气派非常。按早晨叫赵心保的太监所说，目前应正身处在大明朝的皇宫大内，紫禁城里。
各条御道上宫女太监穿行如织，却无人敢于大声喧哗。几乎都是埋头行走，使岳子龙首次感到了皇宫大内的肃穆和威严。
……
“咱家听马勇说，昨个你让蛇儿给咬了，有这回事儿吗？”
岳子龙垂手站立，偷偷地斜了一眼范公公。范公公五十余岁，白面无须，脸上布满了松松垮垮的褶皱，尤其眼袋耷拉的有些过分，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要苍老一些。喉结不是十分明显，嗓音阴柔。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直身的长袍，头上还戴着顶黑色的网巾。此时正端着青花瓷杯低头啜着茶，捻着杯盖的手还翘着兰花指。
“多谢......多谢公公关心，”岳子龙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丫的郁闷，别人穿越不是皇上就是王爷，轮到老子，怎么就成太监呢！面对范公公一张满脸褶子的老脸，岳子龙的心里产生说不出来的厌恶。颇为不耐道：“嗯，已经不碍事了，那蛇应该是没毒的。”
“还真是个混帐。难道以为还是你叔父活着那会儿吗？见了咱家爱理不理的！”范公公仿佛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恩。那就好。”
范公公将青花瓷杯轻轻地放在桌上，微微眯起眼睛。“这样咱家就放心了。记得去年也就是刚开春的时候吧，不是说尚膳监里有个小太监，就是因为被蛇儿咬了才丢的性命吗!唉!现在的人命贱啊!”
范公公似乎颇为感慨地轻吁了一口气。顿了顿才续道：“你来宫里六年了吧？”说着范公公张开眼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岳子龙。
岳子龙占据这具身体的主人吴有道，身高约有一米七左右，身体瘦弱。而且皮肤黝黑，眼神木然，实在没有一点让人喜欢的部位。范公公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嫌恶的神色。
岳子龙在二十一世纪时，性情叛逆。喜欢呼朋引伴饮酒作乐，喝高了打架斗殴无所不为。不过他跟着爷爷，倒是练了一手的好书法。后来更是自己临摹古代名家作品，高价卖给来北京观光旅游的外国游客，倒也收入颇丰。哪知去了一次香山，被蛇咬了一口，再醒来时，已经成了大明朝的一个小太监。
关于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吴有道，岳子龙也只是刚醒来时，从那个叫赵心保的太监嘴里听了一个大概。
吴有道今年十六岁，因为有一个在钟鼓司当典薄的叔父，所以一直在皇宫里的内书堂读书识字。直到天启元年才转到钟鼓司里当个闲差，主要就是伺候他叔父的起居。可惜月初那个老太监却突然病逝了，于是吴有道就只能做起了敲鼓撞钟的活计。后来太监赵心保急着赶去上工，也未将这具身体的情况介绍清楚，紧接着小胖太监，就唤岳子龙前来见这位范公公。
因此岳子龙对于吴有道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听到范公公问话，虽然心里厌烦，却也不敢贸然回答，只能含糊道：“应该是吧！”
范公公眼中嫌恶的神色更加浓郁。都说这个小子有些浑，看来是假不了了。还是早些打发了的好，免得以后在这宫里惹出事端来，再连累到咱家。
“恩。要说这六年在宫里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算短了。咱家看你身体单薄，这敲鼓撞钟的活计未免有些难为你。所以咱家给你找了个轻巧的好去处，你可愿意？”
岳子龙凭着在社会鬼混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老太监没安什么好心眼子。不过他实在讨厌眼前的这个老太监墨墨迹迹，只想赶紧回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小JJ，如果真的被切割掉，那旁的也不用说，直接撞墙撞死得了，省的还要受几十年的活罪。
“听从公公的吩咐。”岳子龙若有所思地望着桌角，魂不守舍地应承着。
范公公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听到他的回答才满意地点点头：“嗯！管理净军的刘公公和咱家一向交情不错，昨个回宫里来向咱家要几个人。既然刘公公开了尊口，咱家自然要选几个象样的人给他不是。既然你识文断字，就别在这儿干下人的活计了。一会咱家和下面打声招呼，这两天你就不用出工了，回去收拾一下，等刘公公再回宫里头来，你就随他去南海子吧！”
说着范公公再次端起了青花瓷杯，也就是端起了送客的架势。
“嗯，知道了。”
岳子龙早想离开这里，回答的倒是爽快，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看到岳子龙木然的神色，范公公只当吴有道因叔父病故所致，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自己当年是受了他叔父的提拔，月初他叔父才刚过逝，现在咱家就将他踢去净军，会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影响咱家的清誉呢？！
但范公公一想到如果不这样安排，又再无其他合适的人选。于是抿了抿红润的嘴唇，最后只能硬下心肠，摆手道：“刘公公以往和你叔父的交情也还不错，想来是不会亏待你的。回去准备吧。记得这两日不要胡乱走动，免得刘公公回来了还要四处寻你。”
岳子龙不经意间发现范公公的脸色变了几变，却未往心里去。而且言多必失，惟恐露了马脚。再次利索地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了退出去。
小胖太监显然很得范公公的宠爱，岳子龙前脚出门，他便一挑门帘走了进来。谄笑道：“爷！是不是让吴有道先把屋子给腾出来?以他的身份，那间屋子可不够住啊！”
范公公撂下茶杯，蹙下眉头想了想。片晌后，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也不过是三两日的光景，毕竟他叔父当年对咱家是有恩的，做人总要留点念相不是！”
小胖太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范公公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厉色，急忙把刚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范公公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安子，记住了，以后做人总要给自己留条道的。有容乃大，能忍自安。尤其是在这宫里头，一不留神，怕是就连你的小命是怎么丢的，都不会知道呢！”
说着范公公又眯起了眼睛，微微地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小安子！咱家知道你是收了马勇的好处，所以才三番五次地来咱家这里替他说话。不过银子这玩意儿虽说是个好东西，可是你这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却得改一改，否则怕是早晚要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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