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停了一天课,再来上课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红衣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路上“小姐抬腿,小姐转弯……”说个不停。陆风凉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
红衣眼眶一酸:“红衣只恨没能替小姐抗这一下。”
陆风凉低低一叹。
本以为秦先生该到了,可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佳玉、晴媛两个正在里面说话。
“有些人就是心高气傲,可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晴媛的声音清亮。这是量着佳玉说的话。
佳玉的声音细柔:“是!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有自知之明,自不会去做什么认贼作姐的事情。”
两个人的身份都过了明路,这会儿倒是顶起来了……风凉用力握了下红衣的手,脚下不停的走过去。红衣会意的大声喊了一句:“小姐慢点,我们已经到了。”
屋子里的声音瞬间就熄了,风凉心里一乐,还知道羞就行。进了屋子,也不辨方位,就着方向差不多就草草行了个礼。佳玉晴媛都知道她的际遇,慌忙问她身体如何云云,都是红衣代答。
隔着一个风凉,两个人倒是不敢再掐。
秦先生来了,看到风凉也在似乎十分欣慰。可也没有多加言语。她这样的做派倒让风凉心里感激。她一身的傲气,最怕有人怜悯她。
她静静的听着秦先生讲课,姿态柔顺贞静。一双黑葡萄珠似的大眼睛毫无神采,视线直愣愣的落在空气中。垂帘后面,老夫人看了忍不住叹气。
眼不能视物口不能言,陆风凉算是收敛了重生以来所有的盼头。本来安姨娘被特准来照顾她,可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去应付。只求一个人好好呆着,能理理思绪。
而那人却真的夜夜都来。
“你还真沉得住气,其实以你现在的模样,即使应了我又能有什么损失?”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自备了茶水,一边饮茶一边与她说话。他屡屡能够察觉到她心里的反应,两个人的交流诡异的没有太大阻碍。
已经小半个月,风凉被磨得没了脾气,她秀气的掩口打了个呵欠。反正她现在不用请安,等他走了她自然能睡得饱饱的。时间嘛,总不会是她先耗不住。
少年嗤笑一声:“罢了,爷给你个甜头。”话落,已有冰凉微苦的药香顺着喉咙流进去,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陆风凉出口就是一惊,“我……”声音还是嘶哑,却……她又尝试着张口,“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过瞬间,她竟然能说话了!可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惊恐。她终于撑不住情绪,身体本能的往后缩了缩:“你是什么人?”
让云小太医这样棘手的毒,他信手拈来就让自己张嘴说话了。
少年轻笑:“你不必惊慌,就你这个毒,我还真不放在眼中。谁下的毒,找谁要解药就是了……”话说得轻飘飘,却透着一股透骨的凉意。
风凉心口一疼。周氏……罢了,她自寻死路。
陆风凉顷刻间便安静下来:“说吧,你想要什么?治好我的眼睛,我应你。”
少年似乎觉得她的镇静十分有趣,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要你,继承香门。”
果然,他志在此。
香门传承百年,正逢如此三王夺嫡的时候,若在外无人能挺门楣,便再不可能保持中立。二皇子成王已经试探过三老爷,二老爷是平南王庶长子的岳丈,平南王与大皇子一向来往密切。呵……
陆风凉轻笑:“三皇子对风凉的信任,真是来得莫名。”
少年刹那间放出杀气,风凉轻轻一颤:“三皇子,合作的前提是信任。您若不告知身份,风凉免不了什么时候就给您拖了后腿。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静默片刻后,少年突然朗声大笑,连叹三声“极好”,惊动了门外值夜的人,家丁们明火执仗冲进院子,红衣则第一时间破门而入,冲到陆风凉床边,看她正酣睡。
风凉佯装被吵醒,揉揉眼睛:“怎么了?”
红衣惊愣片刻,喜极而泣:“小姐!你能说话了!”
风凉也愣住,复又揉了下眼睛:“我……”
“小姐!你也看得到东西了?”红衣忙连声喊人,“快去请太医!”
外面忙有小丫头应是跑去了。
她扶着风凉的双手:“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看得清红衣么?”
陆风凉看她双眼通红,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看得清。眼睛肿的像核桃。”肿成这样岂是一夜之功。
风凉心里轻轻一叹,到底还是为了恢复光明,为人走狗。她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头,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强大起来。若不能强大自身,就只能为人鱼肉,受人驱使。连香门也保不住。
七小姐一夜之间恢复视力,声音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香门上下。再加之那不辨雌雄十分清悦好听的三声“极好”,虚无缥缈的衍生出神仙救人的传说。
“消息都传出去了?”风凉坐在岸边看书,见红衣进门,便随口问道。
红衣掩门:“我的小姐呀。你小点声。满院子的耳朵呢。”随即走到近处,将风凉之前吃剩的橘皮,冷茶慢慢收好,“消息都传出去了,无人再说有人闯入,都说是神仙救人,虽然也有人不信,可到底面上没什么不好的话了。”
那三皇子走前还报复她,给她留了一庄烂摊子。
幸好红衣得力,能将消息散开。对于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消息是否准确,越是神乎其神的传说,越是喜欢得紧。
她将书册合好,以手支颐,靠在案上,因身量未足,更添稚嫩的感觉。
红衣不敢打扰她,遂端着茶盘出去给她换茶,待她端着热茶进来,就看见陆风凉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们出门游历吧!”
红衣下了一跳,险些端不住手里的托盘。
游历?哪怕是世家公子都少有这般想法,多是方外之人或者学子大儒方才游历寻求机遇。小姐是女身,竟有这样的想法。还没等自己出口劝阻,就听见风凉轻轻将镇纸拍在桌子上。
轻轻的一个“啪”的声音,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要出门游历。”
已然是决定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