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先生风凉倒是听说过的。学问先不说，光经历就有些传奇了。
女先生原来是长公主的女官。家里父兄也是有官职，偏偏自己要进宫做女官，有几分耿直的想法。后来到了长公主出嫁，她自己也十八了，也能嫁人，可偏偏恋慕当时状元郎才学，状元家中早有贤妻。她一心失望，于是求了长公主的恩典。自己出宫游历了多年。
这样的女先生，不光才学上是没差的，见识，规矩，都不会差了！
陆老夫人对于这两个小辈，倒是寄予厚望。她自觉教坏了染香，这下便也不亲自教导了。
女先生闺名秦非墨，大家都尊称她一声秦先生。
秦先生此时正坐在陆老夫人身边喝茶，一副小辈的谦卑模样：“老夫人近日可好？可有段日子没见了。”
“你整日东南西北的转悠，能想起我来就不错了！”陆老夫人显然也十分喜欢这个小辈儿，说话间十分随意。
“看您说的，我这次来，可是逃出来的。每每归家，母亲嫂嫂总要带我相看人家。我都24了，如何还能有合适的。不是前边死了夫人的，就是刚从战场回来的！我跟那些武夫可没话！”秦先生笑着说，这一笑，竟有着一种特殊的美丽，知性优雅，自信耀眼，“您一定多留我些日子，待到这些小姐都出嫁了也无妨！”
众人只道秦先生家中殷实，有人做官，却不知道她是隆郡王的嫡女！那是正经的宗室。当年她入宫做女官，才取得了当今圣上的信任，得了如今的荣宠不衰！
陆老夫人摇摇头，只道无奈。
这时，三个小姐撩门帘进来了。
晴媛打头，佳玉在中间，风凉最后进来。
秦先生挨个儿看了，不过是看看眉眼神采，对于他们的性子也就有了大概的了解。
心里暗暗打了个点。
“还不快见过秦先生。”陆老夫人说道。
“见过秦先生。”三个小姐一起福身，样子虽谈不上优雅，倒是整体漂亮。
秦先生点了点头：“起来吧，从今日起，我就跟三位小姐在一处读书。也不要太拘束了。今日第一次见面，只说两点。第一、见客要有礼，眼睛目视前方，不可忽高忽低。眼光势必要平稳沉着。”
佳玉忽的咬住了下唇。晴媛在一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佳玉恼羞起来，红着脸，差点要哭了。
就听秦先生继续说道：“第二，闺中小姐，不及笄不着桃红、晏紫的衣裳。这是取个冰清玉洁的意味。还有……不可随意发笑。”
这是在说晴媛了。她肤色白，最爱桃红，穿起来十分亮丽动人。
晴媛脸色难看，几乎笑不出来。
风凉在一边看着，并不出声，波光不动。
秦先生暗暗点头。
只说了他们，却没有说风凉？晴媛心中正不服，就听见秦先生说道：“女儿家，心思绵软些为好，太过沉稳，看破红尘，并非好事。若一味争强，倒容易弄个头破血流。”
这是……在说她？
风凉心里一动。
风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她满眼沧桑，眼底藏着沉痛，如何能挡得住秦先生一双利眸。
三个小姐一同福身道谢：“多谢先生指点。”
“回去吧，明日早起读书。”秦先生点了点头，就放了他们。
小姐们散去，就听陆老夫人嗔怪的说了一句：“你就看着别人清楚！”
秦先生一笑，也不回话。
重新跟着先生上课，风凉倒是极有兴趣的。她从前一味跟着祖母学习，性子也是一样。如今还知道强则易折的道理。
多方学习思考，也是好事。
秦先生授课并不局限于课本，也不局限于女戒等书。
但是总要有一些文字上的东西，这时候风凉与佳玉便得了头筹。风凉还有意退却，佳玉却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出头日，狠狠的甩了晴媛一个马头。
晴媛不通文墨，每到书本上的知识，就困得直点头，满脸僵硬的笑。却不敢说不懂，先生问起也直说昨晚读书练字太累，让她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止佳玉，连佳玉的丫头清歌也是个好的，似乎从前也读过书。
这主仆两个，一时倒是有点风光的意思。
秦先生问起，从前的数得上的夫人小姐们中，你们最佩服哪个？又为什么佩服？
晴媛先说：“我最佩服的，是我的胞姐，也就是如今在苏家的墨夫人。”
秦先生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来，却没有打断她。
“墨夫人在家的时候就十分照顾家里，她才学极好，听说在香术上也进步极大。纵使是二姐夫，也对她多有赞叹。大姐姐逝后，她待外甥女如同亲生。我心里真是喜欢她，敬佩她，觉得她是极好的女子。”
秦先生点了点头，她一贯直言直语，这次也没有过多修饰：“墨夫人之所以叫墨夫人，而非苏夫人，委实是因为她的身份，是个妾。”
晴媛的脸色倏忽难看起来，她一向推崇自己的姐姐，身边人也都是奉承的多，哪有人这样直白的说！
“而且，你刚刚说外甥女，也错了。在墨夫人的立场上，先夫人留下来的嫡女，她本就有照顾的义务，是分内之事。而且你叫苏公子为二姐夫，情理上也是错的，应当是大姐夫。”说着，摇了摇头，“晴媛小姐也不小了，怎么在这种事情上错的如此离谱？”
风凉眼底一湿，总归有人知道情理，明白伦常！
也不是所有人都向着那对男女！
“可……”晴媛不甘心不服气，可张了张嘴，又没话说了！
佳玉暗笑，默默接过了话头：“我最敬佩的女子，是前朝女诗人戴语！她才情卓越，与蔡金硕成亲以后，相夫教子，一时传为佳话。自己也有很多优秀诗篇文句流传下来！”
秦先生又是一阵摇头：“戴语虽是不错，可也有偏差。佳玉小姐可知道戴语是如何死的？”
佳玉红了脸：“野史有说，是蔡金硕与勾栏女子……戴语被对方所伤……”说的语焉不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