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豪叔平时斗牛的时候大话会说个不停，哪怕和他老豆都没什么顾虑，粗口不离口。但这会开车倒是难得见到他安静，我也懒得和他聊什么。睡是肯定睡不着的，刚刚起床没多久就知道发生了这件噩耗。年轻人一天睡几个小时足够了，何况做职业玩家那么久了，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哪怕是平时通宵搞游戏，白天也不会跑去睡觉的，因为白天睡了到晚上又是失眠。所以每次我都坚持累到实在不行的情况才入睡，平时要是上床早了都在床上用手机看小说看到三更半夜才睡得着。年轻，就是任性；年轻，就是本钱。何况经常看到好友说说会冒出一句：生前何必贪睡，死后自会长眠。
回想自己从有记事起，经历了狗血般的电视情节，自小就不知道父母是什么原因抛弃了自己。好像自己也没什么治不好的病，也没见哪身体哪方面有缺陷，顶多就是小时候调皮给菜刀切了一个小指头，导致有个手指断了三分之一。这也是自己外出打工一直都在小工厂里当普工的原因，大厂要体检，不收像我这种有可能骗保的人。小工厂之所以成不了大公司，主要原因就是老板只懂得眼前的利益，尽可能的降低工资，反正待遇不好，我做普工的时候也是得过且过，没多久就换一个厂。
其实换个角度想，这也算是一个死循环。哪怕是在按劳动法的工厂，虽然我没有进过真正按劳动法算工资的厂打工，不过听朋友说其实都是差不多，各种限制加班各种名目，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最大的压榨普通劳动者的利益。所以极少见到哪个打工的会为了工作尽心尽力，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得过且过就算。
“小天，一会过半小时在下一个高速公路休息站停车休息一会，你要买东西吃么？”豪叔问。
“好的，买点东西吃吧，开了一半路程了，你也要休息一会，免得疲劳驾驶”我回应道，我可不会像爱情电影中的主角一样，动不动就不吃饭，把自己搞垮了别说照顾别人，有可能还成为拖累。
看了一下时间，估计晚上7点就到老家市区了。现在这个时代金钱至上，虽然老家是个小城市，但医院依然跟大城市的销金窝没分别。所以在深圳回来的时候取了2万现金在身上。以备出现没钱交住院费用给人赶出来，还省了一百块手续费。差不多帐户上属于自己的流动资金就这样全取了出来，能省就要省了，不可能让银行这个大户赚太多钱。
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书记，直接导航到了人民医院。
“豪叔，要不要去开个旅馆住一晚再开车回深圳？”下车后我问了一下。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就上深圳了，还得在深夜和人交班。虽然不能连续开车超过4小时，我知道自己情况的，一会开慢点没事的，开了十多年车，还怕我乱来么。你注意点就好，有什么和我爸他们打电话说下，能帮的都会帮的哈。”
“恩，谢了。豪叔，慢走，我进医院看我爷爷情况了。”说完我就向着急诊部走去了。男人嘛，都得有担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清楚，这些小节何需作小儿女态。
“姑娘，请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叶清的老人送进这医院了？”我转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区分方向，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进医院，相信也是他爷爷的第一次。农村人，小病不吃药，再说爷爷也懂点草药，小问题自己煮点草药吃就好了。转了一圈才发现是浪费时间的，只好拦住一个护士问了。
“恩，知道，你应该是叶问天吧，我带你去！”
“好，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问道。
“你爷爷醒了，现在在住院部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了，他一直在念唠你的名字！”护士回道。
“爷爷，我回来了，你感觉如何？”我住房间看见爷爷躺在床上，赶紧抓住他的手问道。“护士，你能不能请主诊医生过来，我想问下情况，谢谢你了！”
“问天，不用了，浪费时间的了”护士还没来得及出门，爷爷已经说了这句话。
“爷爷，怎么了，现在情况不是没什么事么，干嘛说这晦气的话，平时你不是教我做人要乐观的么？”我赶紧打住爷爷的说话。
护士赶紧跑了出去，爷爷才抽出手摸着我的头说“恩，没错，做人是得乐观。但我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虽然仪器显示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一摔把我的力气都抽完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你不要瞎忙活了。”
“爷爷，乱说什么呢，别这样说话，你还没看到我结婚呢？等你好了后，我在家好好相亲，等你安排一个好女孩给我呢！”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一反常态，与往常乐观的态度完全变了一个样，但我还是得安慰爷爷强装打笑道。
“你不要打岔了，我和你几件事，再不说我真没机会了，我这是属于回光返照的情况，爷爷知道自己的身体。你也长大了，不必像小孩那样舍不得！”爷爷很严重地说。
“好，爷爷你说吧，我听着。”我不清楚爷爷的想法，虽然我们交流生活一样是有代沟的，开玩笑也行，但要谈事情的时候严肃起来也是很正经的，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生活习惯。
“爷爷是真的有事情和你交待，你要记住。第一件事是关于你的身世的，我从你一个月大的时候就在镇上抱了你回来养，关于你的身世我是真的不清楚，打听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如果你以后有能力或者有心思寻找自己的亲人，你可以自己去尝试。咳咳……”爷爷话还没说完就大声咳嗽起来。
“这些事都不要重要，爷爷，你休息一会，我去叫医生！”说完我赶紧跑了出去。
“站住，回来，咳咳……”爷爷大声喝住我。
“我叫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听话，我是真的没生机的了，今年都七十有八了，也许是大限将至，和我年轻的情况一样。我年轻的时候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过枪，那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那时候身体还行，好难才拴回来一条小命来到这村里养老。这一摔估计我是撑不下去的了……”爷爷声音越来越低。
“知道了，我记住了，爷爷！”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爷爷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但从小他就教我，人要经历什么事，受多少苦难能享多少福都是自己选择。虽然也极少提及他年轻的事情，但觉得爷爷一直是很懂人情世故的人，虽然文化不高，但一直都通情达理。
爷爷见我重新坐在他旁边听他说话，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我虽然是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了几十年，但我没后悔收养过你，谢谢你这20多年带给爷爷的欢笑。爷爷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也不希望你能有很大的成就。只希望你好好生活，不求你带给社会什么贡献，但求你能不作出什么伤害到别人的事就好，知道么。”
“放心吧，爷爷，我知道的，你一直从小就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一直都放在以上的。爷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想你好好的就好，我也不求什么成就。”我这话倒不是安慰的话，而是真心发自内心的话。像我这样的身世，考上重点高中读一年又天天跑出去玩，然后在外面打工。读书的时候就抽烟打架，还好我一直是重点班的，这些事都给我的分数给压下来了。打工时经历了不少事，赌钱输光也没想过去偷骗抢，给保安大耳光打过也想过去逞匹夫之勇报复，但想想也不敢，至今没犯什么罪行，就是怕令爷爷伤心。
“傻孩子，你要是有本事有成就爷爷当然高兴，但千万不要行差踏错，你从小跟着我生活就不怎么好，希望你想要好的生活条件都要记得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努力去创造，不要走歪路就行。爷爷没什么留下给你的，房子没钱装修，但当初借书记的钱都还清了。你要是懂事，就努力存点钱装修好房子，将来结婚生子也有个落脚地方可好？”爷爷笑着问我
“恩，我会的，我会把香火传承下去的，放心吧，从你这起，我以后会开族谱开枝散叶。”我知道爷爷是个保守的那一代人，答应这事算是了却他的一件心事。
“好，好孩子，你要是寻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以后我们叶家就在这个地方开族了。”爷爷笑着说，眼中已经泪汪汪的了。
“爷爷，放心吧，哪怕我以后真的找到亲生父母，我也永远是姓叶的。我们爷孙的关系今生都不会变。”我赶紧真心安慰爷爷说道，顺便拿纸巾帮爷爷擦了一下眼泪。
“小天，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相信认识你的同学老师甚至朋友都有这感觉。不过你做的决定我从不去干涉，底线只要你不要犯错伤害到别人就好。毕竟你也长大了，村里像你这么多的男孩很多都拖儿带女了，长大成为男人，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决定负责任。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顺便和你说一下，我种的那些树木都快十年了，那是一种香料树来的，如果现在卖掉也有几百块一棵的了，总共有300多棵。将来你要是结婚或者是创业要钱，可以考虑卖掉。”爷爷越说越像交待身后事一样。
“不会的，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现在说这些事干嘛，医生来了，叫他检查一下！”这时候那护士总算把医生催来了。
医生看了一会说“老人家好像没什么问题吧，除了有点虚弱，其他很正常啊，不用太担心了。我很忙的，你要是相信不过我可以转院！”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虽然很不满意他的态度，但总算是个好消息，我也懒得去投诉他，没准他就是院长的侄子啥的皇亲国戚，投诉也是浪费时间。
“爷爷，这下放心吧，我出去买点补品给你，你休息一会，不要说太多话了。”我说完拉着护士出去了。
爷爷苦笑了一下“去吧，孩子，记住爷爷的话，有什么事不清楚的可以问村书记，虽然他是个贪官，但他还是念恩情的人。有什么事他会帮你的。”
和护士去交了3天住院费用后，我问道“护士，我爷爷真没什么事吧？”
“这个，我不清楚的啊，我只负担传话的，不过医生说没事就应该没事吧。”护封姑娘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一看情况就明白了，这肯定又是哪位领导的亲戚了，跑关系混进来的，还好为人还算亲切。
走到市区上打车去了超市买了几盒补品，赶紧又去找了一个饭店花了200多块才哄得人家愿意帮我炖了一只鸡。等回到医院都快深夜11点了，和爷爷用一次性碗筷喝了点汤。反正晚上我也没打算去哪，就坐在床边陪着爷爷了。
“小天，靠床边眯一会吧，爷爷也睡一会，你要是累了就去找地方睡觉也没事。”
“放心吧，爷爷，我习惯三更半夜睡觉的，不累，你睡先吧，我在这坐着先。”
“恩，那我先睡了，你现在年轻，不要把生活搞得太乱了，把身体底子搞差了老了有钱也补不回来，尽量休息好点，记住，人嘛，小小打击，等于激励。遇上什么都不要灰心”爷爷劝我说着。
“知道了，我一会就眯觉。”不知道是不是答应爷爷的原因还是坐车有点累了，压力也减少了，没一会我真眯着了。还做了一个幸福的梦：梦到我相亲认识到一个镇上的女孩，大家结婚后生了一对儿女，我们每天都在家里忙活游戏，生活越来越小康，爷爷每天都陪着我儿女玩，一家五口乐呵呵生活着……
“喂，先生，开始查病房了，起来叫醒一下你爷爷。”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呃，我擦了一下眼睛，看到病房里来了昨天的那个医生，还带着一帮实习护士医生。虽然不明白他们的工作，但从TVB的电视中了解到查病房是很正常的程序。赶紧低声在爷爷耳边喊爷爷起床“爷爷，醒一下，医生来检查了，爷爷”
喊了几声见爷爷没反应，不禁拉着他的手摇了一下，一接触到爷爷的生，我瞬间觉得像摸着块冰，现在虽然是入秋了，但广东南方的温度顶多是20度左右，不可能这么冰冷的。
马上大声问道“医生，赶紧看看我爷爷的情况，他的手很冰！”虽然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但我不会像电视的人一样没分寸在这时候打扰医生工作。
医生听到我的话顾不上和漂亮的实习护士聊天传授经验赶紧跑过来，忙活了一会他对我说“你爷爷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我艹，你说什么，你昨天不是说我爷爷什么事都没的么，怎么现在说这样的话”我一听到赶紧抓住他的衣领吼道。
“放手，你爷爷是死了，没病痛是很正常的老去了”医生虽然比我高了半个头，可能是习惯了面对这种情况，也体谅到我的心情没有使用暴力，只是很平静地劝道。
“爷爷……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我没有父母，你走了这世间我就一个亲人都没了，呜呜，说好的要看着我结婚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我抱着爷爷一直在哭，顾不上房间其他的透明人……
好一会后，才有人拍了一下我肩头说话“问天，清叔是真的过身了。你节哀顺变。”
我转过头看一下才发现原来是村书记到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抱着爷爷的遗体了多久，只觉得最心爱的东西给人抢去了。原来昨天爷爷是真的回光返照了，怪不得昨天他像在说遗嘱一般。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但我知道我没办法去改变什么，这世界也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药丸，虽然爷爷老去了，我伤心也没作用。只能想办法帮办法帮爷爷办好身后事了。
“问天，不要太难过了，人终究难免有这一天的。你爷爷也快八十岁了，年轻时又受过伤。他醒了后就知道自己的事了，身后事都和我交待过了，你能回来见到他最后一面已经是了却他的心愿了。”书记和我说道，我和他虽然因为爷爷的原因倒也经常见面，不过难得说上几句话，看来爷爷没了，他也是对爷爷有感情的，还知道安慰我。
“恩，书记我知道了。我想帮我爷爷土葬，要怎么做？”我擦干泪痕问道。
“你爷爷交待了，要火葬。说是你完全不懂这些事，懒得麻烦了”书记劝道
“我知道，我爷爷是怕我浪费钱在这些事上面，也怕我惹上事，但这些事你会帮我的，不是么，我答应爷爷在村里开族谱，我想土葬，这些手续你会帮我的，钱我还拿得出来的。行么？”国家很早就推行火葬了，但农村里，只要你交钱，爱土葬火葬随你便。以前听村里的伙伴说家里老人死了要土葬的话至少上交一万块给村委。这些人情我还是懂的。
“行吧，那一会我和院长要个死亡证明。你拿5000块红包给我给院长吧，一会他会帮你爷爷整理好身体用救护车送回你家里的，你去城东那间棺材铺现买一副棺材吧，你报我的名字然后给那老板一万块，他会给你最性价高的东西的了，去吧，有事给我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