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有人说:“听说考大学冻结了,可惜了于龙这么好的形象和这么好的嗓音条件。听说他本来要报考艺术院校的,电影制片厂找他拍电影,他还说上完大学,再拍电影。可惜了机会,不然一定能当明星呢。”
文艺演出结束,吴愚走到操场时遇到张晶晶,和一位陌生的女同学相依偎着一边往校门走,一边聊得很投机。见了吴愚,忙叫住她说道:“柳玉妹,咱们虽是上了一个学校,可有好几天没见到面了。这位是我的新同窗,叫卢小凤。卢小凤,这位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我小学同窗柳玉妹。”
卢小凤嫣然一笑,说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柳玉妹,我不但常听张晶晶提起你,咱们学校新生近千人,彼此不能一下子全认识,可各排的排干部,是屈指可数的,尤其女干部就那么八九位,你不想让人知道也不可能了。更何况你所在的二排是群龙之首,不但刘明老师师资高,就你们排那两位辅导员,也是老高三毕业生中最出色的。不但学习好,形象好,又是学校文艺轻骑队的队长和骨干。你们排是全校的聚焦点,张晶晶,我说的不为过吧?”
张晶晶说道:“柳玉妹,这位卢小凤,够能言善辩的吧。她父母都是搞文艺的,她妈妈是剧团的报幕员。她的理想也是当报幕员。你看她的形象不错吧!”
吴愚说道:“张晶晶,这回你可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卢小凤不但人生的漂亮,口才更是了得。不当报幕员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卢小凤说道:“柳玉妹,我怎么看你有一股政治家的气质,天生就是当干部的,走到哪儿不论被拥护还是遭非议,都是焦点人物。”
张晶晶说道:“卢小凤,要不怎么有气味相投这句话呢,你和我的观点相同。这个柳玉妹天生一副傲骨。是个不服输的,她什么时候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
卢小凤说道:“柳玉妹,你知道吗,你们班同学的情况我大致了解,因为我有几位要好的同学也分在你们排。王晓文是八一小学的,她父亲是部队的高干,但她在你们排不是出身地位最高的,你们排还有几位党中央国务院干部子女。你们排的高干子女是全校新生最集中的,男女生都算上起码要有十几名。原来高干子弟都有专门的高干子弟学校,像育才中学,育英中学、一0一中学等都是高干子弟集中的学校。文化大革命以后,这次的就近入学打破了平民子弟和高干子弟的界线就混在一起上学啦。”
吴愚听了卢小凤的话,只觉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吴愚告别了张晶晶,回到家中,见母亲早已下班正在给她包韭菜鸡蛋馅饺子,吴愚先问道:“妈,您单位发的那本袖珍毛主席语录呢?
吴文英说道:“跟户口本锁在橱柜的抽屉里,你要用吗?”
吴愚说道:“是的,明天我们学校新生参加毛主席第八次接见红卫兵。当然是要举着红宝书的,我不用您的,自己也没有啊。开学以来,学校里只是发了几本油墨打印的教材,连一本正规的数学、语文书都没有,我只好借您的毛主席语录用啦。”
吴文英说道:“毛主席语录是幼儿园发的,我也要常用的,你用完及时把书放在抽屉里锁了。你现在回来了,先给你大奶奶送饺子,回来后你再吃。”
吴愚端着一盘儿饺子到了大奶奶家,见大爷爷身体更衰弱了,咳得厉害,身体卷缩在砖炕上,身上除了一幅骨架只剩下皱巴巴一层皮,两只浊黄的大眼睛看见了吴愚,想打招呼,就是喘咳不止,双手颤巍巍地拿着一个罐头玻璃瓶,不时地向那瓶里吐痰。吴愚见了心中直打冷战,已近严冬,室外冷风刺骨,屋门口虽挂着棉帘子,但是针大的眼儿,斗大的风。吴愚生命才开始,热血沸腾之时,自然对于寒冷,只要加速运动并不加理会,可聊大爷,已到垂暮之年,自身已不生热量,如油尽灯干,哪里禁得起风寒,这室内自然密不透风,空气不能流通,臭秽不堪。吴愚只好憋住气不敢呼吸。
聊大爷全身打着哆嗦,紧一句慢一句说道:“玉妹呀,看你大爷爷这副狼狈相,倒不如你爷爷,先入土了,那是一了百了,我倒是比他多活了些年,这才是生不如死呢。我这昨个还梦见了你爷爷,他还是光头净脸,满面春风的样子,许是你爷爷来接我了。”
吴愚刚要劝慰,聊大妈说道:“小玉妹,你来得正好,你雪如姑姑因你大爷爷病重请假回来,今儿个她给你姑伯伯写了一封信,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打算?你给我念念。”
吴愚说道:“大奶奶,私人信件是不能随便看的。”
聊大妈说道:“我是看你雪如姑姑昨儿收到了你姑伯伯的来信,边看边直流眼泪,不知俩人发生了什么?问她,她也不肯说,家里这个乱摊子,她到底是不是想调回北京来,这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我是想看她都有什么打算?”
吴愚接过信念道:“大青,你总是说我和你在一起生活心不在焉,没有和你白发到老的勇气,总想着打退堂鼓回北京。可你怎么就不替我着想,我父母年迈力衰,仅有的两个女儿,一个随丈夫支边,全家都迁到了边塞,一个初中毕业就到了大西北,也在那里安家落了户。他们身边无子女,尤其我爸爸,风烛残年,连说一句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看见他这么衰弱,我就想哭,我无力回天,我也不能面面兼顾,什么事都处理的妥帖。就是这样艰难的日子,我妈还把咱们的儿子大鹏从满月独自养到三岁多了。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回北京吧,你调不回来,夫妻两地生活,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可你要说我只要亲情不要爱情,你对我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这是冤枉我的。我真的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我是身在北京想着你,夜不能眠。在你身边同样我也心神不宁,闭上眼就是千里之外北京那间狭小的昏暗的东房,住在那里一双衰老的父母,刚学走路摇摆不定的儿子。天哪,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聊大妈听了,叹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俩人又闹了别扭,这大青也太犯浑了。人人都有双层父母,雪如嫁了他,就不能要父母了吗?何况,我明知道家里没有条件,还是硬着头皮一个人把他那刚出满月的儿子养到三岁了。现如今他儿子会走路了,我哪儿追得上他?不让雪如回来,这老的老小的小,我哪儿有气力顾得周全?这大青不放雪如回北京,就是放不下男男女女那点事,话又说回来,我们两口子还能活几年,就熬不住了。难道雪如不回去还离婚不成?”
吴愚说道:“大奶奶,这信念完了,你快点儿收起来吧,不然雪如姑姑见我念给您听了,该多不好意思呀,她自尊心强,千万别让她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