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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妖神决意赴宴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六界上下,堪称是件旷世未闻之事。

浮罗忙嘱托我带几壶好酒回来咂咂舌,我自是万分欣然同意,此话即便他不说,我心里也早是决定好的,这宴席是得赴的,天界的好酒也是要可劲儿偷的。

掐算着离寿诞开宴还有一天的时间,此番前去也如是系着鬼魔两界的颜面,实在不可掉以轻心,得需回趟界内准备一番才行。

路经桃花林时,被满眼的灼灼芳华所吸引,忆起这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是以停住了步子。

这林中的桃花树,皆是出于自离重的悉心栽种,在我未修成人形前,他十分地乐得清闲,偶然途径于此时,对这方寸草不生的黄土地上动起了心思,接着每日都抱着还是小妖的我来这方地里务起农来,那时我还心智不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能呆呆地看他动来动去,偶尔无聊的紧,就发狂似的凭绵薄之力用手帮他松松土,觉得困倦了便倒地而睡。

折腾些时日,他梦寐以求的桃花林,如愿完成了。

后来每逢盛开的时节他都会来林中饮酒,望着遍野的桃花纷飞冁然而笑,甚觉心满意足。

可好景终是不长,一道天雷突降于此,那时候我正和浮罗在殿后偷偷喝酒,心中好奇也顾不得他,独身前去一探究竟。

不曾想到这一眼,竟是我与离重之间的最后一面。

他神识涣散着却硬是屹立着没倒下凝睇着我,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你来了。”

我平生甚少落泪,那日却跪在他面前,潸然泪下,抬首含笑道:“离重,我们回去吧。”

他勉强扯出个笑,矮身拍了拍我的肩,安抚道:“今日恐怕得你一人回去了。”

我死抱住他失身痛哭,却断不敢再看他,仍是心有不甘地说服自己,离重是远古妖神,论平辈也唯有天界神君,我从不相信他会死去,他也决不会死去。

他揉着我的发,口中一边喃喃自语起来,尔后一阵狂风大作,漫天遍野的桃花翻飞起舞,随即一股陌生又强大的力量涌进我的体内,我万万不曾料到,再望着这张熟悉不过的脸,天地间唯独一双紫眸的神袛,竟是万念俱灰。

离重瘫倒在树下,我赶忙把他抱在怀里,仍是泣不成声,含含糊糊的哀求道:“离重…我求你了…求你…别走…”

他笑得益发深,十分费力道:“别怕,今后…好好保护自己…小姬花…我得走了。”说罢缓缓闭眼,神识散尽。

我拼死凭借妖神之力保着他的身躯,而后在桃花林下亲手造了间密室,把他藏在了那里,每次独身至此时,都会去看看他,默默祈求有一天,他还能乐呵呵唤我一声,小姬花。

三人之中就数冥苍见多识广,时隔几日,他听闻此事,心急火燎地跑到妖界告诉我,杀死离重的正是那道天雷,而能降下天雷的只有神君。

六界和睦已有万年,离重与神君相交甚好,且天雷凶悍也断不至将他落入魂飞魄散的境地。虽实是不知其中缘由,但事已至此,这笔账也是得算清楚的。

再之后,硝烟四起,便是那场血流成河的大战。

前尘往事还历历在目,莫说当时不相信离重会死去,便是如今,我也不信。眼下只要我默默地等,终有一日,他就会醒来。

想罢我已踱步到密室里,他仍安详地躺着,伸手摸他的脸,嚷嚷:“离重,桃花开了。”

每年这个时辰我都会来探望探望他,顺便支会他桃花开了,连带讲讲近来的事儿,他愈不答话我愈是兴致勃勃,料想有一天他委实听得烦了,也会醒来吧。

正打算论说沧海桑田万物变迁,背后却响起个喑哑的声音:“姬…花?“

瞥了一眼不打算理会,琢磨着准备拂袖而去又见唯一的出口被他高大的身躯堵了个严实,不得已冷声抬头:“何事?”

多年来,我几乎是不悲不喜,就连那回狐若去戏弄冥苍时,我漫不经心的说教了她一番也就不再计较了,可这会儿见他,却略有些怒火中烧。

还没回过神来,听见他叹了口气:“前日的事是我不对。”

我愣了一愣,大是惊讶,因浮罗提及过战神这人是十足的倨傲,细细想来也着实不能怪他,身兼战神之职执掌天兵,且又是位上神,在战场上傲视群雄久了,难免比常人性子硬气,但眼下他竟这般随意的低头认错,我只得以宽待之,语气柔和了不少:“有事?”

墨尘一本正经,问道:“你要去赴宴的事,可是真的?“

我不假思索:“当然。”

地下密室哪儿都不错,唯独就是十分阴冷,夹带着从出口拂进来的风,我打了个哆嗦,他极其自然地握着我的手,急走几步拽到了外面。

他的一双手长得漂亮修长,难以见得会是驰骋战场的神君,他自是安稳驻足,我却因此不慎趔趄,幸而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转身,沉默了一会儿,道:“寿诞的请柬,我也收到了。“

我如坐云雾,神君老鬼的请柬勘勘是遍地生花,盛邀天界战神难道还于理不合?

于是问道:“你不去?”

墨尘叹息一口,无奈提醒:“我已经不是天界的战神。”

不由感叹我这健忘的本领又高上了一层,自是打千作辑的赔不是,方才讷讷道:“那上神眼下有何打算?“

他又是叹息:“战神之位早已是名存实亡,可请柬有我一份,便定是要去的。“

恍然忆起当初与墨尘的约定,绕了一大圈,我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心中十分快慰:”我并非是不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赴宴,也定是要去的,可到了那里你便与我无关,你仍是天界的战神,无妨。“

他舒了口气,又大概是闻见了我浑身的酒气,笑道:”回去歇着吧,还有多半天的时辰。“

我被他那笑纹照的恍了好一会儿神,又突觉这张脸倒是和离重着实有几分相似竟有些看痴了,反应过来时已双脚离地正被他扛在肩上,一路上神情自若大气不喘,硬是让我脚不沾地的回了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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