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所悟地一笑,是嫉妒么,向上走去,“你笑什么?我说的英文,你听不懂是不是,真是白费口舌!”看我将要拐过楼梯,她拍着扶手更加放肆地怪叫:“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我猛地转过身,头上的雨水甩落一边,毫不客气地盯视她,应声而来的仆人集了一群,都惊讶地望着我,琼看不过,上来抓住我的手说:“快别吵了,先让冰小姐换掉湿衣服再说!”她不依不饶,几步跨到了我和琼的面前,怒喝:“琼,别忘了是我家请的你,她不是你的小姐,我才是,让你在这里多嘴!”边说边推搡了琼一把。
雨水自头上滑落,流过双睫模糊了眼睛,落到腮边沁入嘴角,此时的我如此狼狈,尊严还剩下几分?指甲掐进肉里,咬着牙,嘴角微微颤抖,母亲嘱咐说在外要多与人和气,有些人值得我这样对待吗?我冷冷一笑,略低下头,对她施了一礼,讥诮道:“尊敬的公主,我以卑躬屈膝来证明你身份的尊贵,好不好呢?”她似不相信地怔了一下,撇嘴道:“怎么,你会说英文,还是中国味的英文?有够丢人的!”她的嘲笑肆无忌惮,我边笑边说道:“所以,你怕在我面前说英国味的中文吗?公主?”哭只会让取笑你的人得逞,笑却可以让对方跳脚,她一扭脸,不屑地说:“笑话,我才不稀罕什么中文!”
我淡淡地说:“当然,公主说不稀罕就不稀罕吧!”我的笑意更深了,她发现了,且怒了:“你闭嘴!”我作出乖乖地样子,微俯首,吐字清晰地说:“公主让闭嘴我不敢不闭嘴!”她作势要推我,琼迅速地挡在了我的身前,她说:“琼,你想造反吗?”琼毫不示弱:“小姐,是少爷吩咐我照看好冰小姐,少爷回来会生气的!”
翰墨的威严只令她略一停顿,她再次毫不客气地推了琼一把,琼踉跄着趴在了楼梯上。我看着她,眼中泛出笑意,却对琼说:“琼,你的小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不必担心!快起来!揉揉你发疼的膝盖,整理下你的头巾!”她想看的绝对不是好言好语好神色的我,至少也应涕泪满脸委曲求全不是吗?我温温柔柔地笑,望着薇薇安,接着对琼说:“你的小姐有天使般的容貌,有公主般的尊贵,自然有幅善良的心肠与之相配,才完美啊,是不是,琼?”
琼已站了起来,像一个机警的斗士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一旁薇薇安则不耐地等着我的下文,“琼,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你的小姐不会把我怎么样,如果她将我打的鼻青脸肿,她亲爱的哥哥一看便知,会在心里狠狠记上一笔,还会以他美丽的妹妹为荣吗,不会怪她心肠如蛇蝎吧,连我这个可怜虫都不放过!”我看她压制了怒气,抓了衣裙,就是没有发作,我又说:“我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她却要失掉唯一哥哥的信任,即使她的哥哥有容她的度量,以后也会更护着我吧,谁变的更惨呢?”
我看到她的手微微发抖脸憋得发红。我走近她,几乎贴上了她的脸,悄声说:“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教你个方法,让你的哥哥以监护人的身份帮我另外找个房子,这样大家不就眼不见心为净了吗?”她出了口气,似乎觉得这建议好。“我会让你如愿的!”她忿忿而又释然地说,转身要上楼去,我叫住她:“回来……”她不耐地转过身瞪着我,我说:“别做的太明显让他发现,另外……哥哥是你的,我没夺人的习惯!”她满含深意地看我一眼,上楼去了。仆人也都散了,他们窃窃私语:“冰小姐真厉害,还没人能制住她!”
“冰小姐,以离开作为条件,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琼一边帮我擦拭,一边担忧地问。我不假思索地说:“各得其所,自然是好事。”她脸上忧色不由得加重了:“这里好吃好住,而且你还这么小!”我说:“好吃?却会消化不良;好住?却得察言观色。这样的日子过来有什么意思?至于小,被父母放出来的人,还有资格倚幼卖幼么……”我语声渐低,不由得心凉。四肢也凉,连打几个喷嚏。
“哎呀,我就说吧,会着凉的。冰小姐,你先躺着,我拿干净的睡衣和药来。你可好好休息吧。少爷回来可不得了!”她一边接过我脱下来的衣服,一边满怀疑惑地说:“说来也怪,米丽雅厨娘说少爷小时可皮了,夫人花重金运来了一块缅甸石,砌成了壁炉,他最喜欢装扮成骑士的模样,穿着披风从上面一跃而下,夫人屡次看见,每次都吓得半死,狠不得把壁炉拆了,斥责声大到厨房那么远都听得到。可现在他温柔又体贴,一点都没有桀骜不驯的样子,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我钻到被窝里好奇地问:“我怎么没看到那壁炉呢?”
“哦。”她抬头看着我解释说:“它在威尔森家族的旧属地,现在的地方是老威尔森先生新购置的,那个地方也挺好的,只是旧了点。”她说完欲转身离去。我叫住她说:“今天这事你不要告诉你家少年,记住了!”她急急说:“小姐这次太过……”我止住她的话:“总之,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别多嘴就行了!”她连连称是:“是是是!”而后一路笑着去拿药了。
一觉醒来天已傍晚,因屋外雨声连绵,屋内相比之下静的出奇,窗帘掩得很严实,青色的天光被遮挡在外。头虽有些昏沉但并没有太大异样,出了些汗,额头上贴着几缕头发,端起桌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兀自想的出神,要怎么应对翰墨才好呢。琼端了水和衣物进来,看我拿着杯子,就埋怨道:“怎么又喝起凉水来了?快放下,喝这个热的,想必出了不少汗,快把衣服也换下来!”
我嬉笑问她:“那我是先喝水,还是先换衣服?请上级指示。”她不由气了,说:“都这样了还跟我闹。”这次的事,意外地令我和琼患难与共,成全了我们的友谊。
她将汗渍了的衣物端了出去,我拿了本书,打开台灯,刚将枕头支好,她又折了回来,悄声示意说:“少爷回来了!”我使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拉上门轻轻退了出去。先是听到急沓地脚步声,而后是厉声斥责:“怎么,小姐生病了?你给我进来!”我不禁以手扶住额头,暗叹,他也太大惊小怪了。
门被拧开了,翰墨身上是未来得及脱下的风衣,帽子上有寒凉的雨珠,他将衣物帽子一一脱掉随手甩到旁边的沙发上,那样潇洒的一个人……却黑着一张脸。他迅速拉了椅子坐到我的床边,将手放到我额头上:“烧退了吗?”压根没给人说话的时间,怒目转向琼:“问你呢!”琼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接道:“你不是摸得着吗,问她做什么!”他噎了一下,但眉毛依然是拧着的,对着琼叫嚷:“下着雨还跑出去干什么?”我又接道:“是我自己要出去的,与他们无关!”他狠狠瞪我一眼:“一会再算你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