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我问的是什么，便也有些伤感，扯着嘴角道：“自从流产之后身子便没痊愈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给皇上添一个半个子嗣？”
我深怜她流产之痛，便细声安慰道：“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子，孩子总还会有的。”
她只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四爷只有两个儿子，三阿哥弘时和四阿哥弘历，子嗣并不充裕。所以诸多后妃都在极力寻养生之方，期盼可以为皇家延续香火。可宋玉似乎并不热衷这些，至少在我面前的她是如此。
来到皇后宫中，掀帘时看到的是和乐融融的景象，众妃子围在绣架前认真地看娴静的皇后一针针在锦上穿引，目中皆是羡慕之色。
有人瞧见了我们，叫道：“玉妃和莫亦姑娘来了。”
在场的都是些生面孔，除了与皇后有过一面之缘。我们俯身向皇后请安，她笑着走来，牵过我们的手，道：“我这宫里总算是齐全了！”
我和宋玉都报以一笑。
皇后拉着我们坐到榻上，其他人也都寻了位子落座，刚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外头响起一个声音：“姐姐，妹妹来晚了！”
接着，就见一个大腹便便，满脸娇笑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进了来。皇后忙起身，在她作势要俯身时将她搀住了，道：“齐妃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坐吧！”看着齐妃走到一边，皇后才又返回来，继续与我们谈笑。
齐妃拣了个位子走过去，却没有坐下，只是瞟了一眼身边的侍女，那侍女立即会意，拿出早已备好的特制软垫放在凳子上，然后她才坐下，还做艰难状，道：“你看，这小子踢我！”
有嫔妃白她，不屑道：“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个阿哥？”
齐妃得意地笑了一声：“不是阿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少人不满地别开脸去。皇后却心境平和地不起任何波澜，关切道：“齐妃，你有了身孕要分外小心才是，以后可以不用来定省请安，多在寝宫休息吧！”
“不用，不用！”齐妃忙道。然后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宋玉，笑道：“我的孩子可淘气了，不像别人家的那么柔弱，在屋里歇着也能流掉。”说到此处，她像是说笑话般笑了两声，又道：“这生孩子也要看命的，若是孩子命薄经不起这帝王家，就是再怎么留也留不住啊！”
这话明显是针对宋玉而去的，只见宋玉微微垂首，面色有些难看，不难看出她在强忍心中的怒气。
皇后轻轻拉过她的手，用含笑的眼睛安慰她。我见这一幕，心中更加对皇后敬重了。宋玉有流产之痛，她又何尝没有丧子之痛。她与四爷的长子弘晖，早年在雍王府邸时就殇了。皇后哀痛，却从不露于人前，她外表柔弱，内心却是比一些男子都坚强的。
近来总是有妃子、宫女失足落水或意外而死的事情发生，起初谁都没有在意，后来这类事情发生得多了，便越发人心惶惶起来。
昏沉沉的天持续了半个月，这两天又是连绵的大雨，屋外的院子里都积了一层的水。
我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敲打在青石板上，完全没有注意一个衣角透湿，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撑着雨纸伞的男子脚步匆忙地掠过我眼前的身影。
直到听见雪芽惊讶的声音：“宋大人！”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离开窗边，走到屋门口，果然见到那个宛如渔夫打扮的宋大哥站在屋檐下，大声问雪芽：“皇上可在这儿？”
雪芽摇了摇头，道：“皇上有几日没来了。”
来不及逗留，宋大哥转头便又走进雨中，我忙叫住他：“宋大哥！”他转头，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宋大哥看了看左右的宫人，道：“没什么！我去坤宁宫找找皇后！”说完，他转身要走。
我想起什么，道：“你可以去年贵妃宫里找找。”
宋大哥叹气：“找过了，不在！”
他也不再多说，又步履匆忙地转出了莫离宫。
起初平淡的心也变得不安起来，是什么事让远在凉州的宋大哥突然回朝？皇上近来宠爱年妃，朝堂之上又重用年妃的哥哥年羹尧，甚至频频让他代替自己管理朝政。看宋大哥如此匆忙的样子，定是朝堂之上出了什么大事，要皇帝亲自出来主持的时候，这个九五之尊却不见了踪影，不在朝堂，不在后宫，他会在哪？
我也急切起来，侧首对雪芽：“打伞，去坤宁宫！”
雪芽忙取了伞来，我拿过，命她在宫里等候，若是皇上过来立马去坤宁宫禀告。
雪芽点头应是。
我撑了伞，大步跨入雨中。
还未走进殿，便听到宋大哥无奈愤慨的话语：“皇上已经有一月余没有上朝听政了，所有事务都是交由一等公年大人打理，他虽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朝堂上最怕的就是结党营私，独揽大权。如今天灾降临我大清，若皇上不出来主持大局，唯恐是养虎为患，江山大乱啊！”
皇后亦是愁眉深锁，道：“宋大人如此为我大清着想，本宫甚是欣慰！关于黄河发大水的事，年大人是如何处理的？”
宋大哥道：“拨款赈灾！可是……”宋大哥一脸为难，没有点破。
皇后也已经心中有数，道：“宋大人别急，既然皇上已经下旨让一等公辅国，那暂且也只能如此。本宫自会想法子找寻皇上，朝堂上的事，本宫不宜插手，还望宋大人能集合众大臣尽量斡旋此事！”
宋大哥拱手：“臣自当尽力！”
皇后点了点头，宋大哥行礼告退。
走到门口，他偶然抬眸，有一瞬间的惊讶。他走近我，两人都是静默。半晌，他才问道：“近来……可好？”
我微微颔了颔首，不语。
又默了一会儿，他轻叹：“帮我去看看宋玉！她的流产，是我间接导致的，虽是亲兄妹，我却无颜面再去见她。”
我道：“她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宋大哥似有心事，沉吟了片刻，道：“无论她做错了什么，希望你不要恨她！”说完，转身走出了坤宁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