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家小姐已是庶出，在丞相府地位本就尴尬。”星辰思量之后这么解释，“原本慕容老爷想随便给小姐安排一门亲事打发了，身为女子，哪个不想嫁个好郎君？小姐性格谦和温柔，自是不会做出据理力争的事情来，星辰当时也无他法，于是哭着求老爷再慎重考虑……”星辰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其实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胡诌了，总之没差多少。“可老爷正在气头上，一怒之下打了星辰好几板子，差点就死了。”
程氏露出一副“啊好可怜”的脸，苏夫人身边的丫鬟无声地哼了一声。
“星辰蒙小姐怜惜，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发誓对小姐忠心耿耿。”星辰又福了一福。“只是不知这事何时被传出了大街小巷，越描越黑，以至于星辰无法辩解，名声尽毁。”她摆出难过的表情。
“嘴倒是利索。”苏夫人开口，看着她的茶视线却瞥过星辰的衣着，与明月并无二致，但表情绝不是奴婢会有的低眉顺眼。“既然对你家小姐忠心不二，为何又讨了自由身？我看你是大逆不道，一心只想攀高枝罢了！”说着一手拍上桌角，震得程氏的茶杯抖了抖，那程氏立刻捂住心口，丫鬟忙上前帮她捶背。
星辰一言不发，直视苏夫人，反正现在手上已有自由身份无所谓了，但这样落鸢显然是会吃苦的，她对星辰好并且还照顾她恢复身体健康，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呀。
“柳叶，叫刘叔打发了她去！”苏夫人一指，那之前各种给她们脸色现在又捶背的丫鬟应了声就朝外走。
“且慢！”星辰大喝一声，那柳叶吓了一跳，苏夫人眼神危险地刺过来，落鸢在一旁抖得像朵柔弱小花。
“星辰现已是自由身，当然随时可以离开。”星辰说，反正横竖都死过一回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星辰只有一事相求，只求小姐在府上过得好，夫妻和睦儿女绕膝，到时星辰自会离开。”
“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苏夫人点头，这番话一说起码于情于理都合理，当家的不会有多少理由辩驳回去，顶多打发了她出去——出去就是没钱没势小丫头一个，现在还是丫鬟的话，出则丞相府，入则将军府——在现代她都二十有八了工作六年下来能不知道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嘛，就算独自生活创业，至少也要存点银子才行。
“但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在将军府立足？出入都是新夫人房里，倘若再被哪个不知趣的看上了……”苏夫人又补上一句，慢条斯理地瞄了眼溺爱儿子的程氏，程氏顿时涨红了脸想说又说不出。
“夫人，昨晚我已向刘叔表明意愿，愿意剪发为誓——星辰大胆猜想，以夫人的眼力一定看得出，星辰本是心气高傲，不愿嫁个小子，就算是为妾，也是不愿的。”星辰观察苏夫人，原本被那句夸赞她识人的话搞得稍微有了点笑意，下一句话又让她怒了。
“你一个丫鬟出身，配个小子就不错了，难道还想跟那几个小贱人一样入了四少爷的眼不是？！”苏夫人大喝，星辰内心一抖，绝对是随夫君上过战场的，有家教又有气势，发起火来好可怕。
“星辰自有良人，夫人！”星辰把自己的声音抬得更高——对不起了哪个年代女子都是温婉可人俺这高嗓子真是抱歉了……“星辰可在此立誓，对将军府上所有男子，全无非分之想！”
“你昨晚说了剪发立誓，现在剪吧。”苏夫人狠狠把茶杯拍在桌上。
剪就剪，现代人剪头发算个毛事。一旁那丫鬟柳叶已是眼里幸灾乐祸地递了剪子过来，星辰抓过脑后一直拖到屁屁以下的长辫子就绞了，刚好比齐肩再长点，方便绑个男子式的高马尾。
苏夫人显然没料到星辰这么干脆，脸色有点发白，不过眼底有了些敬意。程氏用帕子捂住脸不敢看，落鸢快晕过去了，明月在一边捂着嘴不敢尖叫。
“是个爽快姑娘，”苏夫人评价，“既以立誓，也便罢了，你有何打算？”
星辰迅速拉下绑辫子的粉色缎带，飞快地绑了男子式的高束发马尾。再次一福：“夫人，星辰已是自由身，顶着丫鬟名头呆在小姐屋里虽无大碍，于情理却不合。将军府上也不能养个吃闲饭的，不如这样，我除了伺候小姐，闲时穿上男装，为府里跑题送信，给其他人买些胭脂水粉可好？府里也不必给我月钱，若此事能成，我怕是能给府上赚些小钱回来。”
星辰一席话说得胸有成竹，古代女子大家闺秀皆规规矩矩，少有见过世面的。落鸢和程氏都惊奇地看着她，明月也是，柳叶不屑一顾——但苏夫人显然是个知晓世间事物的角色，她此刻微笑了，再次端起茶杯。
“哦？”苏夫人抿着茶，看了紧张的落鸢一眼，“你既有此意，将军府多个跑腿的女眷也罢——你一直伺候你家小姐，今日新夫人的装束可是你挑的？”
星辰看向落鸢，轻微颤抖着，我见犹怜，她若是再有些胆色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美人。再看向苏夫人，玉钗环佩，一身锦缎长裙，颜色偏蓝加上紫色绣花与喜鹊图样，相当雅致。而连身后的柳叶也是一身素绿，衣襟上翠叶片片，衣如其名，相较之下，程氏那一身大花长裙就十分俗气了。
“是，望夫人恕罪。”星辰低下头说。
“何罪之有？”苏夫人挑眉。
“星辰见小姐身上的衣服颜色太多太杂，想着小姐第一次见公婆，理当穿得乖巧素雅，可杂色只会让人看了头疼。”星辰走向落鸢那里，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发簪也大多花色锦簇，虽然漂亮，但未免看了让人心浮气躁——于是星辰自作主张，绞去了小姐发簪上的几片红花绿叶，才有小姐如今这一身打扮。”
苏夫人招手：“落鸢，你上前来。”
落鸢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星辰扶着她，苏夫人看了她一身颜色协调的衣裳点点头，又要过发簪看了看：“这绸花发簪也值不了几个钱，如此一变，倒是好看。”
柳叶在苏夫人后面不高兴地瞥着星辰，星辰暗自思索哪儿得罪这姑娘了……看她也长得挺漂亮的，大概是个心气高的丫鬟吧，也许一心想着攀上去当个侧夫人？
苏夫人替落鸢把发簪戴回头上去，拍拍她的手：“好，你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是你的福气，日后在府里要谦和谨慎，我还等着抱孙子哪。”
“是。”落鸢娇羞道。
“领着明月下去见见那几个侧房，我吩咐星辰几句话。”苏夫人对她笑笑，落鸢明月告退，现在星辰孤立无援了……但愿没事。
“来，坐下。”苏夫人一指旁边下座。“你既已是良民，有个座儿是应该的。”
星辰谢过便坐了。程氏打量着她，开口便是：“听说你那一顿板子可是闹得满城风雨。”
……又来了，没完没了，不同时代的人就是不好说话，就像你在公司里不大能忤逆领导的意思一样，特别是事业单位那些官大一级压死人那种，古代的身份级别还不是一样头疼。
星辰忍住扶额的冲动，“是，我知道我没什么名声，但我也不那么在乎。”
苏夫人等着她往下说，星辰就接了下去：“我本来就是个丫鬟，无依无靠，要是再被世人眼光所缚，那我肯定每天都得哭哭啼啼了……夫人，我已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我不管世人怎样看，我都绝无高攀将军府上任何一人的打算，哪怕要我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我也甘愿。”
“所以你便可轻易说出剪发立誓。”苏夫人点头。“你可有人家了？”
“有此打算，但来日方长。”星辰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拐不到人当假夫妻。苏夫人说来说去就是担心她名声不好又勾引男人对吧？
“夫人，我看不如这样，我每日绑男子发式，人人见我就知道我已剪了头发，别无二心。”星辰思考，这儿随便一个姑娘夫人都是发长及膝，她一头短发太明显了，“我出门换上男装，别人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苏夫人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即刻叫刘叔嘱咐各院下去。”她转向程氏，“你也告诉你那不成器的儿子！我看落鸢是个乖巧的，别叫他又动了纳妾的念头！”语带三分威胁，程氏连连点头。
“你去吧，若是还有什么衣裳发簪弄得好看的，拿来给我过目。”苏夫人吩咐。
“是。”星辰退下了，带着她的长辫子匆匆往落鸢住的院子跑，小姐还有三房小妾要应付，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绕过一堆假山小院，已闻得娇美笑声：“姐姐这么说，岂不是折杀我了！”
谁啊这！星辰推开院门，只见一个一身浅蓝长裙的美丽女子正握着落鸢的手说着话儿，另外两个美人和她比起来毫不逊色，四人坐在院中小桌前竟是难分高下！
“流云妹妹若不嫌弃，这支簪子就送你好了。”落鸢好脾气地说，明月给她们送上茶果点心。
这蓝衣美人便是昨晚后院起火的流云！星辰不免打量起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