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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命

唐天玄从黑暗中悠悠醒来,先是一阵迷惑,继而是无以言喻的莫大惊喜。

他竟然没死!

此时此刻,唐天玄真正领会到生命的珍贵意义,那已不是任何语言所能形容。若非全身被制,他真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欢呼庆祝。

“不愧是玉龙谷的少主,单凭这份心志便教人佩服。”

耳边传来一道略带冷漠的话语,说不出是惊叹还是嘲讽,是张奇峰。他的目光像是两柄利剑,好像要刺进唐天玄的内心最深处。

对于这个小男孩,他真的很好奇。或许不仅仅是好奇,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

在六七岁的年纪,就能抗拒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哪怕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未必能做到。而这个小男孩却做到了。

“一直以来,江湖中人便对玉龙谷的情况充满了好奇。而号称阅遍天下事的天下楼,据说也曾使尽一切手段获悉玉龙谷的一切事情。”

张奇峰缓缓说道:“我曾花费黄金万两,从天下楼买了许多玉龙谷的资料,却也同时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说到这,张奇峰的目光倏然一变,直直地看着唐天玄,口中说道:“这件事直到遇见你,我才猛然想了起来。原来在我所买到的那无数有关于玉龙谷的资料中,却没有一句提到过你。”

张奇峰摇摇头,嘴角带着一丝难言的弧度,道:“不应该,真的不应该啊!堂堂玉龙谷的少主,却没有一丁点的资料流传到江湖中。关于你的确切年纪,你的名字,你的一切,都是个迷!”

张奇峰自己都笑了,可是笑意绝不明显。

他看着微微变色的唐天玄,语气逼人:“我不明白,到底是天下楼疏忽了你,还是玉龙谷的刻意隐瞒。但想起你昨天的表现,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唐天玄虽表面平静,实则心中震动,翻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张奇峰的怀疑,再结合过往的记忆,使唐天玄自身也不得不产生了这个疑惑。堂堂玉龙谷的少主,却连名字都不被江湖所知,这岂不是太过蹊跷?!

唐天玄不知道,正是由于此刻他虽极力隐藏,却还是稍显震惊的表情,动摇了张奇峰,使他放弃了当场格杀唐天玄的打算。

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被我猜中了答案,所以心慌了。张奇峰暗暗想到,得意一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躺在地上的唐天玄:“你该怎么感谢我的不杀之恩呢?”

唐天玄这才想起,昨日对方明明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掌力清晰地透过脑海,缘何自己居然得以不死?

其实,张奇峰来历神秘,往昔行走江湖中从未动用自身真正的实力,直到昨日方才显露端倪。

而“拍死”唐天玄的那一招,是他师门的武学之一,名为龟息掌。

武林中流传着一套大名鼎鼎的龟息术,可借此停止心跳脉搏,在三个时辰内与死人无异。

而龟息掌比龟息术更加玄奥,中掌者会假死一天,非修习此掌者根本看不出其中的虚实。

张奇峰心机深沉,昨日在避开了萧眸的追杀后,立刻带着“死去”的唐天玄与众武林高手会合,随后埋掉了唐天玄,却又在半夜将唐天玄挖了出来,带着他一路飞奔。

听着张奇峰得意的叙述,唐天玄心中微沉。

他很快明了对方的目的。张奇峰之所以带着自己的尸体死而复返,是为了在那些武林人面前证明自己真的死了,这是在制造证据。

这样说来,这个张奇峰对自己必有图谋!

唐天玄心中惴惴。目前看来,自己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若想对自己不利,真的连哭都没眼泪。

怎么办?!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天玄小脸上透着一抹惊慌,颤着声音问道,心中则快速思索着对策。

张奇峰嘿嘿一笑,抬步逼近,道:“小唐公子,你不用怕,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

唐天玄眼珠子一转。张奇峰立刻一把掐住唐天玄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像是鸡仔般拎了起来,手掌收紧,唐天玄小脸发红,快要窒息了一样。

“我,我叫唐三。”

唐天玄困难地说道。

张奇峰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五指又是一阵收缩,好像要掐灭唐天玄肺管中所有的空气。

“我错了,我说。我叫唐云州。”

唐云州是前世唐天玄用过的一个笔名,此时被他说了出来。

由于之前的铺垫,这次张奇峰倒是没有怀疑,他再心机深沉,哪里能够料到眼前小孩的体内住着一个成人的灵魂,正跟他耍心眼。

“小唐公子,你长着一张聪明人的脸,可不要办蠢人才做的事,若想欺骗张某,张某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张奇峰冷冷地笑道。

唐天玄一脸惊吓,连忙说道:“只要你保证不杀我,我一定配合你。”

张奇峰放下唐天玄,蹲下身子,道:“将你这一年在玉龙谷内所做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不得有一丝隐瞒。”

唐天玄猜不透对方的想法,脑中闪过这一年的记忆,说道:“我在谷中的生活很单调,除了看书,就是学习琴棋书画,每天有十二个老师轮流教我……”

在叙述的过程中,张奇峰时不时打断唐天玄,问一些问题。这正是他的阴险之处。

因为在叙述过程中,这样猝不及防地发问,最能检验出唐天玄是否在说谎。

一旦唐天玄的神情有一丝异样,或者是言语中有一点前后矛盾的地方,张奇峰立刻就能知道。

好在唐天玄的心理素质极强,说的话也是七分真,三分假,成功地骗过了张奇峰。

张奇峰问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比如唐天玄与玉龙帝君见面的频次,比如二人的谈话内容。又比如那十二位老师的模样习惯……

“小唐公子,除了平日的学习,唐帝君就没有与你说过其他异常的事情吗?”

张奇峰眉头微皱,一脸吓人的厉色。

脑中电光一闪,唐天玄忽然记起一事。他想起有一次父亲唐召疾曾对他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铁树终会开花,海市蜃楼也并非虚幻,只等明月照耀南山,一切谜底都会揭开。”

确切地说,唐召疾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唐天玄发誓自己真的听到了。印象中,玉龙帝君的表情从未那般的严肃。

现在想来,以唐召疾的为人,以及自身地位,他说那句话难道会是无的放矢?这其中定有隐秘!

思绪只是一闪即过,唐天玄的心理素质实在是过硬,愣是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讷讷地说道:“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

张奇峰眯着眼睛,双目射出锐利无比的光芒,就这样看着唐天玄。唐天玄与其对视,一脸疑惑与不解的神情,其实后背早已悄悄湿了。

中途有几次,唐天玄甚至感受到张奇峰身上传来的恐怖杀机。那一刻,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只是到最后,张奇峰终究是没有下手。唐天玄绝不相信对方是因为心慈手软。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认定张奇峰此人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不杀自己,只怕是另有所图。

“小唐公子,每个人活着都应该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若是没有价值,那比废物更不如,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你觉得对吗?”

张奇峰的笑容很冷,像是一块坚冰,让人从头冷到脚。

唐天玄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知道张奇峰要有所动作了,只是越心狠手辣的人,行事越是坚定,自己无法阻止。

“打从一开始,我在你身上就没抱有太大的期望。料想唐帝君再宠爱你这独子,也不会将那件事告诉你的。”

张奇峰的话让唐天玄心底的疑惑再度加重,那件事?可是他已经无暇考虑更多了,因为他察觉到了危机。

“小唐公子,莫要怪张某,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天下之大,为什么非要做玉龙帝君之子呢?”

张奇峰一声叹息,眼中却分明闪烁着冷酷嘲讽的光芒:“放心吧,我是不会杀你的,只是你接下来的际遇,只怕会比死更惨呢。”

张奇峰抓起唐天玄,纵身一跃,便如燕子般冲天而起,几个闪烁就消失在半空中。

若有武林人在此,定会惊声大叫。皆因张奇峰此时所展现出的轻功境界,分明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化境。

一个瞎眼老头子从树林中缓缓走来。

他左手拄着一根细长的竹子,似做探路之用,竹子敲在地上,好像随时都会断成两截。

他的右手背在身后,浑身须发眉毛皆白,整个人也跟左手的竹子一样,好像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跑,瘦弱得让人担心。

“哎!世人总是难逃贪嗔痴的陷阱,一步踩入,便是万劫不复。想要夺人造化,却引出玉龙升空,从此武林难平,时也,命也……”

瞎眼老头子口中喃喃低语,说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身影缓缓消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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