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百湖之市,长江之都。大农村式的城市。沦陷的滑铁卢。充满惨叫的奥斯维辛。缺少了过滤嘴的黄鹤楼。失去了芝麻酱的热干面。爬满了蛆虫的精武鸭脖。挤兑了甲醇的稻花香。消亡了安拉的圣地麦加。丢失了信仰的迦毗罗卫。然而阿威知道,王琴知道,安苗苗知道,小蔡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切比喻都失去了意义。这座城市依然在涡轮增压中旋转,日复一日地繁华着。中南广场门前的那一滩血渍早已灰飞烟灭,新世纪大厦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似乎正常得什么事都未曾发生。活着的人仍在继续,死去的人早在棺木里渐渐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收拾付沉的遗物时,我看到了一个有些泛黄的笔记本,我拿在手中,一张纸片飘然落地。那是一张签纸,上面写着:
不见一法即如来,
方得名为观自在,
了即业障本来空,
未了应须还宿债。
2013年1月28号,付沉看着这张签文很久,那时候他一定看到了结局,所有的宿债都将在最后一刻来临,黑夜的声音渐渐传来:上路吧,上路吧。
他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留在世间的只有一栋楼和一条路。那栋楼已经易主,天意大道任万人践踏车轮滚过早已失去原来的模样。那是他活着的证明,却在死后被人遗忘。李奇呢?他只留下了一本诗集,名为:绝生。绝处而逢生,还是绝望中生存。已经没有人知道答案。它成了一生永不可破的谜案,活着的人查不出真相,死去的人不可言说。
明天我们是否活着却依然不在
明天我们是否存在却迷惘依然
远处的哀乐响起,阵阵嘶嚎。李奇走了过来,他挥舞着手上的12元人民币兴奋的说着:哥几个走着,今晚我请客!付沉走了过来,嘴里塞满了羊肉串,囫囵地笑道:知道吗?陈伟那个****,居然吓得尿了裤子!死神走了过来,手拿镣铐,面目狰狞的说道:上路吧,上路吧。
上路吧,该上路了。“生时性亦不来,死时性亦不去,湛然圆寂,心境一如。”付沉回过头说。一切业障在刹那灭却,它漂浮于空,腾腾而升,最后无声无息的消失。生命在坟墓上的盛宴接近尾声,活着的人打着酒嗝施施然的走回他们的轨道,死者清理着残羹,然后俯身隐去在潮湿的泥土里,航航而笑。还有留恋的吗?一个死者问。没有了,没有了。其余的死者躲在暗处回答。那么上路吧,上路吧。
厚重的大门徐徐打开,死者排着队依次通过,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回头望着什么。
你好,我叫李奇。
你好,我叫付沉。
你好,我叫李宏启。
你好,我叫阿威。
2004年9月的华师大新生宿舍里,他们相互介绍着。那时,武汉阳光明媚,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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