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车开到康扬镇的时候快6点了,天黑得犹如铺满沥青的路面。从这里到贵德县拉西瓦镇只能坐船,康扬镇接近黄河的源头,沿黄河逆流而上可以直抵拉西瓦。镇上凄凄惨惨,几无行人,远处的河边码头有零星的灯火。我在一家小店停下来,买了一包烟,侧目看过去,那三个家伙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相互交谈,眼神时不时朝我的方向射来。我暗暗冷笑一声,然后找了一家小旅馆走了进去。
这里的居民多是回民,崇尚伊斯兰教,旅馆也透露着一股穆斯林的味道,收银台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穆罕穆德的画像。1000多年前一个同样伟大的生命诞生于圣地麦加,他一生宣扬“安拉是唯一的真神”,天地万物的创造,日月星辰的运行,昼夜的循环,风云雷雨的发生,植物的生长,人类的繁衍都是安拉的意志决定的,安拉是永恒的,先于万有而存在。当她带着真理在人间走过,风会停,树会静,黑色的乌云被神秘的天光刺破。那些内心的胆怯、无助、摇摆不定,恍似纸片纷飞,从疲惫的身躯中脱壳而出,在遥远的天边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但愿成为阿普杜拉,祈求真主解救我们于万恶之中。
我找了一间最靠里面的房间,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别无他物。想了想,我还是给小蔡回了个电话。“呜呜.。,威哥,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小蔡的哭声从电话里传来,我夹着烟的手有些颤抖。小蔡其实是一个很命苦的孩子,2014年4月25号,她趴在皇家建材宽大的办公桌上眼泪横流,茵茵的抽搐声震得建材店微微摇晃。“今天是我弟弟的忌日。”她说。十二年的那一幕飘荡在她的眼前,她背着身患尿毒症的弟弟艰难的爬上四楼,扑通的跪在县委书记的面前:“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县委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打着官腔说道:“县里有很多这样的人,我要是一个一个的救济,那怎么救得完?随后拿起茶杯,滋溜的喝了一口浓茶,再也不看她一眼。
那一定是一场仍未睡醒的梦。是的,仍未睡醒,无人的楼道里,灯一盏一盏的渐渐熄灭,久无人住的空房子里传出声音,一个少女的叹息,一个孩子咯咯的放声大笑。是谁在那里幽幽地哭泣?是谁?空洞的房门突然打开,那里挤满了一个孩子的笑脸,他晃着手上的画纸,“姐姐,看,这是我画的!”那梦还未醒,走在街上,人群交头接耳,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车载音乐声,交错生辉。然而没有一个观者,众人视而不见。他死了吗?不,他没有死,他在那里笑,他在那里哭,他在那里招手,他轻轻地在她的背上说:姐姐,我疼.。。
那一天小蔡哭了整整两个小时,那场梦醒了吗?不知道,也许穷尽一生,她始终不愿意醒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她靠在我怀里,淡淡的发香闻在鼻间,她的手刺骨冰凉,没有一丝温度。那一刻我对自己说,阿威,你要保护她。
我打断了小蔡的哭声,“对不起,这几天心情不好,欠款的事我来想办法,丢了的货物等我回来再处理,你..。,这几天你,还是把店关了休息一下吧。”
“威哥..”小蔡欲言又止。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我,呵呵。”我勉强的笑了笑。
“好吧,威哥,我等你回来。”
挂完电话,我突然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额头上冒出汗珠。我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走廊里没有人。关上房门,我飞快的撕扯着床单,一条简易的绳索在我的撕扯下瞬间完成。我将绳子的一端系在窗户上,转头朝房门处一笑,飞快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