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丽怡带着两个娃儿回到张记布铺,她先带蓝儿去洗手。转身看到红儿洗过手后,湿漉漉的双手左右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苏丽怡暴寒。
红儿立马爬上桌上,拿起一个包子,又“噔,噔,噔”地坐下来。用手捏起一小口一小口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眼睛眯成一条线,一副满足的样子。
苏丽怡本想说话,想想还是算了,让她吃完先,一个包子就乐得这样,小孩子真容易满足。蓝儿就吃得就没红儿那么享受,小手裹着大大的包子,使劲地嘴里塞,嘴巴鼓得满满的。苏丽怡拿开蓝儿的手,把包字掰开一半,放在蓝儿手道:“慢慢吃,别急。包子还会有的。”
三人吃过包子后,苏丽怡在院子里慢慢地纳着带子鞋,红儿趴在桌上,眼睛瞪得大大看着苏丽怡纳鞋子,蓝儿独自在院子里跟小鸡玩。
苏丽怡望了红儿一眼,淡淡道:“红儿,你刚刚洗完手后,把双手拍在屁股上,很粗鲁,很不雅,你知道吗?”
红儿改为用双手托着下巴,抬起头来思考:“没啊,我不觉得呢,我感觉自己在这个小区里是一个很斯文的女孩子呢。”
苏丽怡纳着鞋子,浅笑道:“小丫头,还挺自信的。那也要看你跟谁比。我举个例子吧,从前有一个人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多人喜欢我,我不需要改变。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
红儿摇摇头,她喜欢怡姐,喜欢怡姐总是很平等地跟她谈心事,不会把她放在小孩的位置,当她什么也不懂。
苏丽怡道:“那个人说,地上捡垃圾的阿婆也有很多人喜欢啊。你是有很多人喜欢你啊,但是要看的是,喜欢你的是什么人。红儿,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那要看你跟谁比,你想跟花婆子比吗?”
红儿想起花婆子,头发油垢油垢的,不时还抓绕一下头皮,散下一堆雪花。衣服黑乌乌的,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裤子不知道怎么穿的,一只长,一只短。整个人看起来邋遢极了。红儿打了个冷颤,用力地摇了摇头,小辫子一摆一摆的。就在苏丽怡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她的时候,红儿又道:“可是怡姐,我又不是做官家太太,需要那么讲究吗?”
苏丽怡捏着绣花的针顿了一顿,道:“女为悦己者容。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它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是女孩子为了喜欢自己的人而精心打扮,第二个是女孩子为了取悦自己而精心打扮。对自己有要求,打扮自己那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你懂不?”现在的小娃儿越来越不好糊弄,得认真地给她讲道理,谁着她年龄的增加,智力的发展,有时候也会把你驳得一愣一愣。
红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太阳逐渐西斜,大来踏着晚霞回家,远远便看见他的家炊烟袅袅。
红儿牵着蓝儿,老远看见大来,便挥手喊道:“大哥。”大来心喜,不禁加快脚步,真好,若是丽怡能站在门口对她挥手,那就更好了。
蓝儿一把抱着大来,红儿已经回去捧着肉包子出来道:“大哥,快吃吧,这是怡姐买的肉包子。”大来纳闷:丽怡的叶子黏贴画,这么挣钱?可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大来啊,你得珍重粮食,勤俭节约,这粮食是人的命,娘亲在世的教诲已经深深烙在他的骨子里。
大来淡淡道:“大哥不吃,你自己吃吧。”
大来一走进屋子,便看见肥肉与瘦肉混杂在一起炒的豆角,还有泛着热气的冬瓜肉片汤。他感觉面前的饭菜是那么刺眼,犹如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十六岁以节俭为教条的心房上。有一股名叫火气的东西,“蹬蹬瞪”地从脚底冲到额头,不断地往上冒。
他对着迎面出来的苏丽怡咆吼道:“有你这么嘴馋,这么败家的吗?又是肉包,又是瘦肉,又是肥肉,都有一斤了。富贵自从省俭起,贫穷最怕手头松。十六年前人们还是吃树皮过日子,现在的日子才好一点点,你就这么穷极奢侈吗?”
苏丽怡火了,她辛辛苦苦卖画,不就求让大家吃顿好的吗。她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节约,有本事你就把那你爹娘的一亩半地拿回来,才叫节约。你连守财的本事也没有,你提什么节约。”
大来想起那一亩半地,面带戚戚然道:“那是因为大伯的儿子病了。”
苏丽怡嘲弄道:“张大来,别自欺欺人了。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你大伯有给你一个交代吗?他儿子病好了没有?这粮租他是打算什么时候还呢?就算你大伯的儿子病了没钱,他就强占你爹娘的地就理所当然吗?当红儿,蓝儿在挨饿的时候,当红儿,蓝儿没人照顾的时候,你大伯一家问候过吗。你把他当大伯,可人家把你当傻子吧!”苏丽怡望着大来一字一顿地说,她喜欢敲碎他的幻想,这年代的人以长辈为尊,愚孝的思想已经融入血液中了。三年后,她可能不在这里。大来是当家挑大梁的,若是太忧柔寡断可不行。
大来如同被人刮了一巴掌,脑袋了一片空白,那张原本不甚好看的脸容扭曲起来。良久,他才挤出一句:“你不要脸。”苏丽怡的话如同一只小锤,敲在他的心房上,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大伯,可是他爹的大哥啊。如同他是红儿,蓝儿大哥一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苏丽怡笑了,这一笑让她整个人变得妖娆起来,她逼近张大来道:“有胆量你再说一次,到底谁不要脸。”她是一个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子。若是她把别人放在心上,当作家人,就不容许一丝丝背叛。
大来骤然后退。
“我辛辛苦苦,每次来回两个时辰地奔去东县区,挨家挨户地买叶子黏贴画,我为的是谁?不就是提高大家的伙食吗?请问,我是不要脸了吗”
“你说我穷极奢侈,请问你挣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好点,蓝儿已经一岁八个月了,走路还跌跌撞撞,一看就知道发育滞后。你每天都去东县区打工,你看东县区的小娃儿哪个像她们两个一样,头大,身小,瘦瘦弱弱的。你以为你身体很好,告诉你,你现在还年轻,不注意调整,过几年各种毛病就出来了。”
“若是因为省钱,挣钱而把身体搞垮了,请问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苏丽怡行得正,站得正,光明磊落,我哪点不要脸了?这是第一次,我决不允许第二次,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别怪我不提醒了。”
苏丽怡噼里啪啦,一吐为快,早在她买猪肉的时候,她就想到大来可能有话说,她就开始打腹稿。她可不想,每次消费买个东西,都有人叨叨唠唠,说她奢侈,浪费。
大来塔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红儿抱着蓝儿静静地坐着。
吃饭的厅子里一片寂静,只看见灰尘在夕阳照射下炫舞着。
苏丽怡从灶房里拿出碗筷摆好道:“现在,吃饭。“红儿,蓝儿早就洗好手等着,房间里静悄悄的,只看见筷子碰撞夹菜扒饭的声音。
红儿,蓝儿本来很兴奋有肉吃,但是看见这个气氛也不敢多夹菜。苏丽怡不时给红儿,蓝儿夹点肉放在他俩的碗里。
而大来只是夹菜,喝汤,那肉一块都没吃。一顿饭下来,瘦肉吃光了。肥肉苏丽怡不爱吃,没夹。红儿,蓝儿人小,消化能力弱,没夹多少块。
那泛着油光的肥肉依然一块块横躺着。明明是一顿豪华大餐,硬是吃得一点气氛都没有。苏丽怡看着咬牙切齿地想:很好,很好。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劳动成果,这肥肉可比瘦肉贵了。
苏丽怡吃饱后,放下碗筷,带着红儿,蓝儿回房间,继续摆弄叶子黏贴画。屋子里的气氛成两极分化,瞬时冰冷到极点。
(作者题外话:求收藏,求留言,求推荐。读者们可能说有这么节约的人吗?我说有,在我这个年代,爷爷奶奶那一辈就是,她们经历了大饥荒。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舍不得吃,等小辈吃饱,夹完了,才夹菜。而且她们夹菜的原则是先吃隔夜的,再吃新鲜的。先吃差的,不好吃的。然后新鲜的好吃的又变成隔夜菜了。节约,勤俭已经融入她们的骨子里去了。我对她们说隔夜的青菜有毒,不能吃,她们还是不舍得倒掉,下餐一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