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飒然。
如仙子般优雅飘落,秀发飘飘如云。
黑衣,黑纱斗笠。
两个兰花指熟练地交叠在胸口,一缕碧芒如雁翎般射出,无声无息地刺破空气。
叮!
墨笛为碧芒击中,自为首黑衣人手中滑脱,掉落在地。
笛声戛然而止。白少羽停止了挣扎,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转而抬眼紧盯忽然出手相助的黑衣女子。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底稍纵即逝。
为首黑衣人吃了一惊,蹙着眉头盯住身前黑衣女子,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冷然道:“你趁他怒火攻心、心志薄弱之时,对他吹奏乱心曲,岂不是趁人之危?”
乱心曲。
她怎么知道这是乱心曲?
为首黑衣人露出讶然的神情,眼神中有难以置信的神色,失声道:“副、副……”
黑衣女子断然喝道:“你们还不快滚!”
魔音谷弟子们听出了玉紫灵的声音,也不敢多想,唯唯诺诺地转身离开了小巷。
黑衣女子走向白少羽,刚刚要伸出去拉他一把的手,忽然蓦地缩回,又收回袖里,指关节微微哆嗦,语气却是平静:“你怎么样了?”
白少羽脸上苍白无色,但已经没有了痛楚,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我没有什么大碍,倒是我青青姐不知她怎么样了。”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忽然混身剧痛,让他不由得惨叫一声,再次坐倒在地。
黑纱之后,女子面容猛地煞白无色,右手已经不受控制,向前伸了出去,把他拉了起来。
两手相握的刹那,似有冰凉的电流,传向两人的身体,引起双方同时的颤抖。男子面色风云变幻,眼眸中有丝激动。
“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手被抓得有些生痛,无法挣脱。
黑衣女子胸口剧烈起伏,却又很快平息,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淡然道:“南城女侠宁我殇……”
宁我殇。
宁愿我殇,不愿君殇。
黑纱下,嘴角泛起一丝凄迷的苦笑,清澈的眸子中,却是笃定的神色。
耳畔边,潇潇山雨,凉亭相依……刹那间的感动,却在心底,镂成了永世不忘的痴情。一旦情深,情似苦海,不是自甘沉沦,却只是对意中人不离不弃的执着……只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一些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计较那么多?
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男子眼前幻景纷纭。狂躁不安的蝙蝠风暴,紫衣,黄伞,如迷雾一般围绕,驱逐狂野的危险……四目凝望,为何只是,苦惧和痛楚……血湖岸边,决绝的字句,像是恶魔前许下的誓言,沉重如山……
认错人了吧……白少羽心底默念了一句,尴尬地松开了女子的手,转身走向了孙青青。孙青青倚坐在墙边,双手紧紧抱着长衫布包,但面无血色,已经昏睡了过去。
白少羽着急地走到她身边,紧皱双眉,叫唤了几声,但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黑衣女子俯下身,伸手摸向孙青青额头,又给她把脉,沉吟道:“她的内脏被撞成了轻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白少羽看向她,激动之下,抓住了她的一只袖子,一叠声道:“她真的没有大碍么?她多久能醒来?你有办法治好她的内伤么?”
黑衣女子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柳州西郊。
茅屋三五成群,门前环绕着一条小溪,一座小木桥跨过溪水,指向前方不远的阡陌。四下里碧树成荫,花繁柳覆,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
简陋的矮塌上,躺着昏睡的绿裳女子。面色苍白如纸,两片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却兀自搂着一个布包,口中时不时喃喃叫唤。
黑衣女子目光透过黑纱,凝注在孙青青手中布包上,奇道:“这布包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白少羽轻轻摇头,涩然道:“这是买给我萧师兄的衣服。”
默然了许久,他起身走到脸盆前,把毛巾浸入水中,拧出多余的水分,再回到床边,细心地折叠成方块,轻轻地覆在孙青青额头上。昏睡的女子,胸口忽然剧烈起伏,似乎做了噩梦般,双手终于松开了布包,却是四处胡乱挥舞。
白少羽心中一痛,连忙伸出双手握紧了她的手掌。
“青青姐……”
孙青青紧紧抓住白少羽的手掌,激动的神色逐渐平复。
身边响起了幽幽的叹息。
“你先照顾她吧,我去给她抓点药。”
黑衣女子转身走出了房门,但在房门时又停住了步子,微微侧脸,眼角余光掠向后方:男子佝偻着腰,双手紧紧包裹女子娇柔的手掌,低低切切的诉语,在安静的房间中静静回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她该走了……
背后如遭电击,又麻又痛。
玉紫灵向东而行,返回柳州城,到一家药铺买了些伤药,也不多做耽搁,直接走出西城门,往原先寄居的农户走去。
路边草木葱郁,野花幽香。再远一些则草木更加茂盛,要么都是荆棘灌木,要么就是茂盛的荒草,看起来荒无人烟,罕有寻常人的足迹。辽阔的郊野中,也不知道蛰伏了多少昆虫,一直趁着和煦的阳光,聒噪不休。
黑衣女子渐渐放慢了脚步,看起来像是走累了,只是需要放缓一下而已。原本平淡的眼眸,目光忽然有些犀利。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黑衣女子沿着来时的路,脚步均匀地返回。
走出了那片荒野,路边才露出了三五错落的田地。高粱、蔬菜、桑树一行行地生长在田野中,呈现出葱葱郁郁的翠绿。
阡陌纵横。
沿着小溪逆流而上,很快便靠近那几栋茅屋。
“嗷嗷嗷嗷哦啊嗷……”
似狗又似狼的叫声,自前方传来。声音中充满了强烈的警惕。
玉紫灵柳眉微蹙,眼中流露出一丝狐疑与警惕,但脚步反而更快了些。窈窕的身影,青丝在飘,衣袂在飘,步履稳健,给人的感觉像是在飞。
“嗷嗷嗷嗷哦啊喔……”
声音愈来愈近。黑衣女子越过篱笆,来到了茅舍后方。叫声戛然而止。两只犀利警惕的蓝眼,透过一只铁笼子,幽幽地在她身上打量。她定睛望去,茅舍屋檐下系着一只大铁笼,里面蹲着一只怪兽。
这怪兽体型外观和狼十分相似,却又有几分蜥蜴的特点,遍体鳞片凹凸,红绿花纹和青黑斑点在上面交错。颈部较长,弯曲自如。尾巴却似鳄鱼,上面骨刺突兀。这狼型怪兽看到黑衣女子突然飘来的身影,似乎领地受到侵犯,就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利剑般的两颗长獠牙!
从怪兽的上颌处暴露出来。
黑衣女子略微一惊,身子抖了一下,但她毕竟也经历过了不少风浪,很快恢复平静,目光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那只怪兽,姗姗挪动脚步,向它靠近。狼型怪兽合上了嘴,两颗剑齿只露出齿尖部分,湛蓝的双眼紧紧盯住黑衣女子,一动不动,充满了强烈的警惕。
怪兽的目光狂野而躁动不安,似乎随时都会化为滚滚杀气,涌向前方。玉紫灵的目光也犀利地透过黑纱,仔细打量那狼型怪兽,寸步不让,毫无畏惧。
远处桑林中,轻松地舒了两口气。
“还好副主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有人接过话茬:“否则以她的性格,要是知道我们偷偷跟在她身后探听秘密,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我们赶紧走吧。”
桑林中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而恢复了寂静。
玉紫灵紧盯着铁笼中的狼型怪兽,心中暗忖:“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平静的空气中,陡然响起了一片风声。
黑衣女子忽然感到后背一凉,不禁大吃一惊,立即转身向后。一道人影像根柱子般,生硬地杵在她面前三尺处。来人农夫打扮,四十来岁年纪,肩扛锄头,正微微皱眉看着她。
黑衣女子松了口气:“王大叔,原来是你。”
王大叔是这家农户的主人,有妻子周氏,但膝下尚且无子。玉紫灵之前想要带白少羽、孙青青在这家农户中寄宿,周大婶有些犹豫,还是王大叔为人爽快,一口答应了下来,因此她对王大叔更有几分亲切感。
王大叔刚刚干完农活,额头上满是汗水,乡下农夫也毫不讲究,挥起衣袖就抹去了额头沁出的汗珠,然后才问道:“宁姑娘来这里干什么,这里蚊虫怪多的,当心被蛰了。”
黑衣女子淡然道:“方才我听见这里传来怪叫声,我以为有野兽在此逗留,担心伤及无辜,便出来看看究竟,想不到却是为王大叔所豢养的异兽。——王大叔,请问这是什么异兽?”
王大叔眼中有丝淡淡的犹豫,左右张望了片刻,确定没有更多人在场后,才轻声道:“这是剑齿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