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剑、符三脉首座同时进入了书房。
长清子、玉灵子、龙云松三人都阴沉着脸。
“符宗弟子白少羽……”
长清子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在他耳边响起。
白少羽吃力地把目光移去，嘴里如梦呓一般飘出声音：“弟子白少羽，见过……见过三位师尊，还请恕弟子……无法起身行礼！”
长清子三人自圆桌旁移来凳子，坐在他身前。长清子打量了他片刻，才道：“我还记得，当初你来我凌霄派，在三清殿时的模样。那时，你亲人乡人俱被魔道妖人所屠戮，你的凄凉身世令我们很动容。”沉吟半晌，“想不到，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你如今的表现令我们很是诧异啊！”
玉灵子额头拧出了几根皱纹，冷然道：“掌门师兄，这逆徒犯了我门规大忌，罪责甚重，还需要拐弯抹角么？”
龙云松干咳一声，把头扭开，仿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玉灵子目光移向了龙云松，诧然道：“龙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云松的表情似笑非笑，又看向了她，淡然道：“没什么，玉灵子师妹，有话但说无妨。”
长清子直视白少羽眼眸，有股不怒而威的气息，“白少羽，你昨日的表现的确很出众。不过请问你这一身绝学，是怎么来的？”
玉灵子沉声道：“白少羽，老实说吧，你是怎么偷学了这么多的气宗绝学和剑宗绝学的！”
白少羽脸色痛苦，却又安然如斯，仿佛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惩罚。“弟子没有偷学……”
书房中沉寂了片刻，长清子和声问道：“我承认你在修道上，暗藏过人的天赋，但是你是如何学到了这么多气宗、剑宗绝学的？”
白少羽面如死灰，咬紧了嘴唇。
凌霄三圣吩咐过他，不要说出他们三人教过他武艺，也劝过自己不要在同门面前使用，以免引起误会……但他一时冲动，都用了出来。
玉灵子霜颜直面龙云松，冷冷地道：“龙师兄，你的弟子能这般守口如瓶，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弟子啊！”
龙云松浓眉一竖，面色怫然，沉声道：“玉灵子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怀疑，为兄我偷学了你们剑宗的绝学？”
玉灵子：“龙云松你……”
长清子摆了摆手，嗓音一沉，道：“好了，别吵了。”
龙云松和玉灵子各自怒视一眼，不再言语。
长清子凝肃的眼光在白少羽脸上停驻片刻，然后又转向了桌子上的墨魂剑，将其拿在手中，摆在白少羽眼前。“你的这柄剑，是怎么来的？”
玉灵子冷然道：“这柄黑木剑使用起来，黑气腾腾，一看就是妖邪之物！”
长清子淡然道：“师妹你错了。这柄黑木剑叫做墨魂剑，乃是封藏于藏剑冢内的五行神剑之一。”
玉灵子自知失言，玉白的脸上微微泛红。
龙云松、玉灵子二人虽然也有资格自由进出藏剑冢，但是却极少进出，更别说仔细清点藏剑冢里面的各种神兵奇宝了。但五行神剑，却是藏剑冢中极其有名的仙剑，他们二人还是早就听说过的。
长清子面色有些阴冷，目光始终不离开白少羽。“你不愿意说你是如何学会气宗、剑宗绝学的，但是这柄墨魂剑是怎么到你手中的，你总应该跟师尊们解释解释吧？”
玉灵子道：“肯定是私闯禁地藏剑冢，到了里面偷的。”
龙云松道：“玉灵子师妹，我这弟子就这点道行，怎么能闯过伏羲驱魔阵、五行生死阵、幻影三剑尊这三大禁制，进入藏剑冢内部偷盗此剑？”
玉灵子道：“他既然能偷学气宗、剑宗这么多绝学，难道闯过那三大禁制还在话下么？”
龙云松气得满面通红，哑口无言。
玉灵子面上浮起一丝冷笑，道：“不要自己门下出了个怪才，就不分青红皂白，极力袒护。青山不改，绿水依旧！”
龙云松气得胡子直飘，怒声道：“你是在嘲笑我符宗门下都是窝囊之辈，永远比不过你们剑宗那些女流之辈么？”
“住口！”
却是长清子一声断喝，如同断冰切雪一般，生生震慑住了玉灵子、龙云松二人。二人不敢置掌门不理，都闭口不再言语。
长清子冷冷地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凛然道：“同门相斗，像个什么样子？”顿了片刻，目光又移向了白少羽，面色微沉，“你犯了我凌霄派门规大忌，你可知罪？”
白少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咬着牙，吃力地道：“弟子知罪，也愿意承受一切处罚。”
长清子把墨魂剑放在桌子上，“无论如何，你是罪责难逃的。但是，关于你是怎么学来这么多气宗、剑宗绝学，以及得到这柄墨魂剑的，还请你说一说来龙去脉，坦白从宽……”
白少羽凄伤的双眼中有一股孤韧之意，竟是灰着脸，咬紧牙根，不愿意说什么。凌霄三圣虽然传授他三脉绝学，却不愿让凌霄派中其他人知道此事；苏映雪似乎对凌霄派中人颇有成见，更不能说出随她闯进藏剑冢一事。
他低下了头，面若死灰！
“弟子知道自己已经犯了门规大忌，弟子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忽然混身一阵剧痛，尤其胸口之处，更似有万蚁噬咬，酸痛无比，突然感到喉咙一甜，竟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液混杂着唾液，在他嘴角一丝一丝地流下。
龙云松面色微微一变。
长清子脸色越来越沉，看向白少羽的眼神也冰冷了三分。“本来我门中出了如你一般的修道怪才，也算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一来戾气深重，二来顽固不化——难道你眼里就没有了我们这些师尊了么！”
无形的怒气，让狭小的房间温热了几分。
白少羽面色愈加痛苦，胸口起伏不定，混身都在痉挛。“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弟子……弟子……”
龙云松急得叫道：“掌门师兄！他好像突然心力衰竭，先缓一缓吧！”
玉灵子面色如霜，冷冷地站在一边，似乎什么也不想说。
长清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也是冰冷的。
长清子冷然道：“戾气深重，害人害己！”
龙云松面色一变，似有央求之意，目光惶恐地看向长清子，“掌门师兄，一来这弟子毕竟年轻气盛，容易做错事，二来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难逃教导之责……”
长清子面色寒冷，看向龙云松，如冰锋雪芒，凛然道：“哼！龙师弟，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护犊！！”
白少羽听到这句话，只觉突然头脑一片混乱，一股滚滚热浪竟然从心中涌起，席卷四肢百骸！那一刻，混身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灼痛感！
你还有脸护犊——你还有脸护犊——你还有脸护犊——
这句话在他耳边久久回荡，简直要撕裂了他的耳膜！
忽然喉口又是一团灼热的液体涌出！
黏稠的鲜血从他的齿缝，从他的嘴角，凄艳地流下，滴在地板上。檀木椅边，已经是一片血泊！
“少羽……”
龙云松面色痛苦，失声叫道。
长清子顿了许久，目光落在白少羽身上，“符宗弟子白少羽，现本座决定罚你……”
“禀报师尊！禀报师尊！”
门外匆匆忙忙的叫声打断了长清子。接着，一名灰头土脸的气宗弟子跑进了房间，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
长清子、玉灵子、龙云松诧异地瞧了过去。长清子眉毛一皱，问道：“董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叫做董月的气宗弟子，弯腰行了一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禀、禀报三位师尊，有、有魔道中人……趁我们举行试剑大会，偷、偷袭空虚的剑宗和符宗……”
长清子三人同时面色一变。长清子面色一寒，道：“魔道之辈，胆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侵入我山门，耀武扬威！”话音一落，便疾步走出了房间。玉灵子立即跟上。
龙云松正要离开，忽然又转身过来，看了白少羽一眼，叹了一息，凛然道：“你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不要乱动。”说完也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少羽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心中涌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手指颤巍巍地伸向那遥不可及的背影。
师父……
云中川，百丈红枫。
琴声萧萧。
“师父，你看，好像是玉皇峰那边起火了！”
婵娟踮着脚尖，手指指向了东南方向的玉皇峰。
白裙女子安之若素地抚琴，淡然道：“不只是玉皇峰起火，上清峰那边也起火了。”
婵娟便看向了西边，果然也看到了滚滚直上青天的浓烟，便奇道：“师父，你一直安心地弹琴，我还以为你对外面的变化一无所知呢！”
苏映雪清冷的目光始终落在琴弦上，淡然道：“你怎么就以为我心中只有这把白玉琴，对其他事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婵娟一张清秀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佩服的神色，赞道：“师父您真厉害，纵然专注于抚琴，却仍然对外界之事洞若观火！不过师父，您能猜一猜为什么符宗和剑宗这两边同时起火么？”
苏映雪玉指轻柔地按动琴弦，琴音清脆，如珠落玉盘。“符宗和剑宗的弟子绝不会马虎到如此地步，而且两处同时起火，只能说明有人故意纵火，而且十有八九是魔道中人所为。”
婵娟听到“魔道中人”四字，面色一变，道：“师父，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琴音戛然而止，苏映雪微微侧脸，眼角余光落在婵娟脸上。“去哪里？”
婵娟：“去玉清峰或者上清峰。”
苏映雪淡然一笑，仿佛冰块剥落，玉芙蓉绽放。
“魔道宵小势单力薄，不敢跟凌霄派的人正面冲突，这无非是调虎离山之计，引诱长门气宗的人往两边跑，从而趁机潜入气宗，达到不轨之图。所以，要去就去长门太清峰。”
婵娟格格一笑，极是崇拜的样子，“师父，您怎么这么冰雪聪明！”
苏映雪起身，盈盈立于风中。
天碧如水。
云飘如絮。
翩翩素白长裙，凌霜欺冰胜雪。
潺潺墨色千丝，瀑布倾泻九天。
“这回，就破例出去一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