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发送完了李先生，一家人的日子该怎么过？任氏嫁过来也就两年，舒心日子算起来可真没有几天。一开始是伺候两个娃娃，再就是半年伺候病人。如今李先生走了，学堂的进项自然是没有了，城外的几亩地也卖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能干活的，这可怎么办？
任氏只好给人家打短工。县里有谁家办事儿需要人手就去帮衬帮衬，谁家要浆洗衣裳就拿回来洗涮洗涮，长工不能打，家里离不开人，只好这样东一口、西一口地找饭食。二大娘看见任氏这样辛苦，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谁能想到李先生这样没福气呢？这不是拖累红卫吗？这不是拖累一家老小吗？”，二大娘每次和二大爷说起来都是咳声叹气的，心里也说不上是后悔还是难受，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二大娘只要没事儿就跑到李家来看看，断不了还拿来点儿面食啥的，不是帮着看看孩子，就是帮着看看老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熬着，已经是深秋了，任氏正在院子里摆开三个大木盆洗涮拿回来的衣服，二大娘在门外喊了一声“有人么”就进了院子。二大娘知道这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孩子，总有人的，熟惯了也就不等答应，自己推门进了院子，看见任氏正坐在板凳上洗涮衣裳呢，就打了一声招呼，“红卫在呢。”
正在院子里玩儿的两个孩子看见了喊着“二奶奶”就跑过来了，二大娘赶紧把手里的两根麻花掰开一根，给孩子一人一半。任氏见了二大娘慌忙要站起来，二大娘摆摆手又进了屋子给二老一根麻花尝尝，天一冷二老就不大出门了。二大娘在屋里说了几句话就转了出来，逗了逗孩子，“好吃吗？慢慢吃。”，两个孩子这半年哪里见过什么油星儿，一个劲儿地啃着麻花，小李齐滂吃得更是一脸的哈喇子，看得二大娘直心酸。
任氏停下手说，“二大娘你……”，二大娘摆摆手，顺手搬过一个小板凳坐下，看看这几大盆衣裳，又看看任氏的脸，叹了口气，“唉！红卫，你可遭罪了。”
任氏一边费劲儿地搓洗着衣裳一边抬起头冲着二大娘笑了笑，摇摇头，低下头接着搓洗衣裳。二大娘扭头看看两个孩子，又叹了口气低声说，“唉！姐把你叫来让你受苦了。”
二大娘轻轻的一句话把任氏正忙着使劲儿搓洗衣裳的双手说得定住了，停了一会任氏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满脸泪水，“二大娘，俺就是个苦命的人。头前让人家撵了出来，在哥哥家待着过的也是不明不白的日子，也是抬不起头来。二大娘您心里想着俺，想帮着俺再过上好日子。俺心里觉得能来这个家也是俺的福气，谁能想到……”，任氏哽咽着说不下去，在一边玩儿两个娃娃看见了妈妈流眼泪了，“卟得、卟得”地跑过来，小家伙们一边一个偎在妈妈腿上，伸出小手给妈妈擦脸上的泪水，小李齐滂一脸的着急可是只会说“妈妈”，小李齐沆一边给妈妈擦泪一边说，“妈妈不疼、妈妈不哭。”
看到这样，二大娘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任氏把手在身上一擦搂住两个孩子，亲亲这边、亲亲那边，一边掉泪一边说，“二大娘，俺不苦。俺以前没孩子，现在有两个儿子。俺要把他们拉扯大——俺要把他们拉扯大。俺要让他们读书，等他们大了，给他们娶了媳妇，俺就、俺就享福了。”
二大娘抹抹泪，“唉！娃娃都还小呢，这日子还长着呢。”
任氏松开搂住小李齐沆的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把孩子搂得紧些，“日子长俺也熬得过去。”，低头又亲亲两个孩子，“这两个娃娃就是妈妈的好苗苗，总有一天会长成大树，就像咱村里的那两颗大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