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次喝红酒,是在自己的家里。那年,他十八岁的哥哥从海边打工回来,带回了一瓶据说是1500元的红酒,具体是多少年的,他忘了。
那年的大年三十,哥哥把酒打开的时候,特意地给来年准备参加中考的弟弟盛满了一大杯,很动情地对他说:
“明年好好的考一个重点高中,以后好好的考一个大学,哥再苦几年,也要把你培养成才。”
哥哥打工的地方是素有天堂之称的杭州,但哥哥做的活却是地狱般的工作。哥哥在砖厂上班,一天要从热气腾腾的砖窑里出上万块砖才能拿到100元钱。哥哥性格内向,不尚言谈,也不像其他打工仔一样领了工资就出去玩,而是通过邮局,一月月的把工资寄回了奢渡河边那个破落的家。家里还有三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两个在城里上师范学校,一个在农村上初中,父亲和母亲老实,也不能再出门打工了,但三个孩子上学需要钱,于是才年满18岁的哥哥就主动放弃读书,出门打工去了。
他端起红酒,喝了一口,红酒依然很甜,但他却突然有些心酸。
哥哥从杭州回家那天,他差点认不出了。昔日白白净净的少年,因为一年在海边的工作,也是变得黑黑瘦瘦,甚至连背都有驮了。
他还了解到哥哥的一些故事。
哥哥老实,整天只知道干活,黑心的老板以为这孩子好欺负,故意克扣工钱。哥哥忍了一个月,下一个月老板还继续克扣的时候,哥哥找到了工头论理,工头也是奢渡河的人,却怕惹事,没有帮哥哥的忙,是哥哥提起铁锹打上了老板的办公室,老板息事宁人,给哥哥补发了工资,但哥哥的第一份工作却丢了。
哥哥换了一家砖厂,继续工作。这回却是几个混混式的北方人故意惹上了哥哥。这几个北方人是和哥哥一个班的,他们故意把重活让给哥哥做,哥哥首先也是忍气吞声,最后这几个混混变本加厉,哥哥忍无可忍,跟他们打了一架,眼睛被打肿了,工作也丢了。
哥哥继续找工作。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哥哥在天堂杭州四处流浪,最后终于稳定在一家砖厂。于是,秋季的时候,哥哥的第一笔款子汇回了老家,汇回了奢渡河边。
那个除夕夜,他端着手心里沉甸甸的红酒,眼睛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