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陈伯的意思,杨万伦家不必要在奢渡河边寻屋基再建新屋了。现在水城新区在搞开发,大片的商品房雨后春笋般起来了,其实可以去城里寻一处的。天下之大,难道只有奢渡河边才有立身之处?现在最主要的不是住房问题,毕竟他家还没有搬迁出去,当务之急是照顾好杨老爷子,实在不行,送去医院看看。
陈伯的话,像一颗定心丸,总算让杨万伦夫妇一直悬着的心安静了下来。仔细想想,陈伯说的很对,大不了去城里买一套商品房,反正手里有钱。
奢渡河管委会又派人来催促杨家赶快搬迁。杨万伦就道:
“老爷子快不行了,说什么也不肯走。你们就通融一下,等我料理完后事,不用你们催促,我会主动搬出。”
管委会的人也了解杨家情况,也不再来了。
奢渡河边的风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杨老爷子卧病半年,已经是骨瘦如柴,日薄西山。十月的时候,陈伯来看杨父,他气息奄奄,已经不能说话,只是虚弱地望着陈伯。杨万伦就唤道:
“爸,陈伯看你来了。”老人家有些知觉,耳朵动了一下。
陈伯就喊:
“杨大哥,大哥。”
杨父好像是听到了,干枯的手在被窝里摸索着。陈伯会意,赶忙握住那没有了一丝血色的手。杨父干瘪的眼球下面挤出了几滴清泪。
“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个样子呀。”离开病房,陈伯就有些动情的问。
杨母在一旁,看看门外,确信无人,把手掩在嘴巴边,压低声音道:
“都是那些搞拆迁的人害了他!不然他还会多活几年!”
陈伯就对杨万伦夫妻道:
“活着一天就尽一天孝道。你爸想要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就无条件的给他弄到。不要亏待了他。”两夫妻含着眼泪齐声答是。
半个月后,杨万伦的父亲撒手人寰。那个冬天的奢渡河,天气冷的特别的早,才进入十一月初,就连下了两场雪。夜晚河风怒号,白天天寒地冻,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冷冰冰一片。
陈伯给杨父写了挽联。
上联:壮年时骏马登程爬坡上坎为难般?人人言说为生活。
下联:垂老际三迁宅子四处奔波留遗恨。天堂安定且放心。
横批:家居何处
杨万伦识得挽联的大意,看完之后,欲哭无泪。有知道杨家遭遇的客人看了挽联,也是唏嘘不已。
杨父出殡不久,头七才过,奢渡河管委会就来杨家催促搬迁的事情。来人说:
“我们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朱家田原先是打算建立一处办公区,打算在明年开春就动工。某一天有个投资的老板打这里走过,还看见有人居住,没有搬出,就很生气。老板向县里反应了这个事情。县里专门下文,要你们在年底之前就要搬出去了。还请你们谅解。”
那时杨父才过世不久,周围的人们有事没事还会过来陪杨家老小守夜。这是奢渡河的风俗,老人逝世后,要守满一个月的夜。听了管委会拆迁工作人员的话,其中一个叫杨光的,就打抱不平:
“你们都是有爹有妈的人,现在万伦家父亲才过世,再怎么急,也要让人家过了丧服期呀。古人守孝还有三年呢。现在老爷子尸骨未寒,你们就催促人家搬迁,太没有人性了吧?”
管委会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瞪着眼睛,大声地吼道:
“你厉害,你很有你能耐,你有能耐你去向县里反映。再这里强出头什么,还打抱不平了。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在别人家我不跟你计较。”话音刚落,这血气方刚的杨光,霍地从椅子上坐起,一把就封住管委会人员的衣领,道:
“我们去公路上理论。”
杨光把那人拖到杨家门前的公路上,顺手就把那人推倒在排水沟里,指着那人的鼻子道:
“老子就是厉害,就是有能耐!说什么县里,就是中央,老子也敢反映。你这狗腿子,有能耐你就把你的狗主人电话号码拿来,老子现在就反映给你看。吃里扒外的东西,奢渡河居然培养出你们这些败类,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