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木炎回应秋歌的恼怒,床榻之上的沈明彦,醒了。
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沈明彦咳了几声,扶苏便赶忙上前给她背后垫起枕头,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秋歌收起耍帅的姿势也站到了床边,只有木炎和那回哈族人站于原地没有动过。
“你们这是怎么了。”沈明彦大手抚着额头,苍白的面颊仍旧渐渐渗着冷汗,扶苏抿着唇坐在床边,手拿绸绢一点点为沈明彦擦汗。
听闻沈明彦嘶哑的声音,几人皆是一愣,最先回过神的还是站的远些的木炎,木炎微微上前,直视着沈明彦,才道,“彦儿,你现在身体要紧,其他的就不要担忧了,有我们在。”
秋歌偏首看了一眼木炎,顺带暼了一眼木炎身后的粗壮女子,缓缓出声,“将军既然醒了,木先生好歹让将军知道一下嘛,对不对。”
沈明彦抬眸间将几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暗自摇头,然后便把视线落在了只顾着给自己擦汗的扶苏身上,扶苏依旧抿唇擦汗,似乎其余的一切与他都没有干系,唯一不同的便是以往清冷淡定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水光。沈明彦犹豫了一番,才伸手止住扶苏不断为自己擦汗的动作,“够了,长皇子。”
扶苏并没想到沈明彦一清醒过来就如此生疏的将两人划出道来,僵持之下不免自嘲,僵硬的收回已将帕子举起的柔荑,似是想要为自己留一些尊严,可到底,眼里的泪花还是出卖了他心底难以压抑的情绪,水珠夺眶而出。沈明彦无奈,一边叹气一边再度伸手为他抹掉眼泪,“不要哭,正事要紧,眼下还有要事需要商酌。”
“眼下各方情况如何。”
秋歌一愣,很快想到沈明彦问的是什么,遂答道,“瑞安王带着世子回京了,瑞安王掌控的两万大军已暗命沈卫回去重新执掌,王然的三千精兵也已交回颍州治下,基本上已经各归各位了。”
沈明彦安抚的拍了拍仍旧只望着自己泪眼朦胧的长皇子,锐利的视线却从木炎身后的女子身上划过,“想必你就是多咔了?”
被唤作多咔的女子这才敛了方才事不关己的情绪,露出虎牙,酣然大笑,“不愧是沈将军,吾王果然没有看错人。”沈明彦随之一笑,好似震痛了胸口的伤,一手捂上胸口,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痛楚,“回哈王果然好手段。”
木炎被二人的对话弄的有些云里雾里,“彦儿,你怎么……”沈明彦笑着示意木炎,“不用担心,我与你母亲早些时候便有联系,各取所需罢了。”
秋歌见沈明彦的病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来的糟糕,便也插嘴道,“将军阿,你们这跟人余大人借的捕快衙署什么时候还呐,余大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哦!”
沈明彦朝秋歌翻一白眼,“急什么,本将自会去向余中说清个中缘由。”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秋歌的插科打诨反倒一点点融洽起来,可木炎有些话卡在嗓子里却如何问不出口,因为不知道沈明彦跟母亲到底有什么瓜葛,所以很多事就变得缭绕起来。
众人都作鸟兽散了之后,扶苏才一本正经的询问沈明彦,“明彦。”
沈明彦正暗自思量着远在京都的陛下会如何处置瑞安王母子,就听见扶苏稍显严肃的声音,不自觉勾了唇角,面上还是未来得及收起的温情,“嗯?”
扶苏没想到沈明彦会用如此柔情的目光望着自己,多少有些羞涩,偷偷的红了耳尖,“明彦,是不是你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不然我们不是都该回京了吗。”
沈明彦的神色一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双目阴鸷,面颊的苍白为阴冷的神色更添上一份邪佞,“等人,我要等的人还没来,就快了。”扶苏握着帕子的手一抖,只觉这般神态的明彦甚是骇人,许久,扶苏才试探性的问道,“是很重要的人吗。”
沈明彦回眸见扶苏如此嗫喏的神态,便知怕是自己不经意间的模样吓着了他,遂轻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需要我亲自了断罢了。”
扶苏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紧张便于双手间偷偷绞紧的帕子,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口,“明彦,瑞安王那里你是否早就知晓了?”
沈明彦掩了眸子,身子向后靠去,直直的靠着床头的横栏,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沮丧,“是阿,瑞安王做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柏雪吗,还不是怕柏雪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不然你以为以瑞安王的为人何必将你的安全置于首位?”
“那,你呢?”
沈明彦取开遮了双眼的手背,“我?我什么?”
扶苏一双期盼的眼紧紧的盯着沈明彦,就好似下一句要问的是关于生死般重要的话,“你急急赶来,也是为了怕柏雪做出什么来?”是了,应该是了,秋歌不是都说过了么,明彦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柏雪。扶苏顿时便觉得从头到脚似乎被凉水浇透了一般,刺骨的冷。
沈明彦直直的看了扶苏半晌,心知扶苏怕是又在心里暗自神伤,叹一口气,才道,“一半一半吧,秋歌当时所说有一部分怕是因为我受了伤而迁怒柏雪才那般说起,不过我此番出来也不只是为了你与柏雪,我方才已经说过,我还有必须亲手了断的事。”
扶苏一双水眸眨了又眨,沉默了片刻才将沈明彦的话想明白,原来她并不只是为了柏雪阿,扶苏心里便又即刻如开春的雪,化成满腔的温柔。
沈明彦看着扶苏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并不如何介意了,便调笑道,“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为何瑞安王要将我那两万兵马藏起来,结果却未见你提一言半语。”
扶苏羞红了脸,佯装生气的扭过头嗔怒一声,“你既然能让瑞安王带着世子安然回京,那你肯定早都知道了,说不定还是你们二人商量的呢,本宫作甚要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