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似寡淡的扶苏在听到有关沈明彦时,心中一紧,张口便问,“木先生的胞弟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不知可否借本宫一观?”
木炎摇头,“信件已经被我焚毁,况且阿林所用并非尔等语言,自是我回哈一族的文字,长皇子只需听我说便可。”
听闻木炎的话,扶苏便反应过来是自己太过唐突,窘迫之下才淡淡开口,“嗯,是本宫唐突了,还请木先生请讲。”
“长皇子应该知道我族本是附属于月氏存在的氏族吧,月氏灭后,我族人一直没有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所以我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回哈王,一直想要重建月氏,但是我一直不同意母亲的想法,所以后来我出逃了,但是我没想到我出逃后母亲仍然没放弃这个想法,居然令我的胞弟,也就是你见到的木林,去与南楚协商要求帮助重建月氏,母亲定然答应了南楚什么条件,所以才会命木林跟随在楚天身边。”
扶苏置于膝上的长指轻轻敲了敲,才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敢问木先生可知道你母亲究竟答应了楚天什么要求?”
木炎长吁一口气,“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阿林留给我的信件中说,我族有一小支用于保护王族的精卫队给了楚天,并且听命于楚天,虽然现在楚天被我们关押,可是就连做过楚天心腹的阿林也不知道那支队伍现在到底在哪里。”
扶苏凝眉,“那支精卫小队是否有奇特之处,或是过人之处?”
木炎咬紧了牙关,往日清淡的神色居然透出些狰狞来,“长皇子果然聪慧过人,我族精卫乃王族守护者,共三支小队,合计六十三人,只受回哈王的约束。”
“不知先生可否言明,这精卫有何过人之处?”
木炎像是挣扎了一番,才出声回道,“每一小队精卫二十一人,这二十一人中分别有善于毒、医、刀、剑乃至各个方面的能人,且男女不一,除了母亲,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本领到底有多大。”
木炎的话,着实令人暗暗生惧,即便是扶苏,也甚觉不可思议,“既然你族之人有如此能人,何必定要依靠月氏?”
“不是我族之人需要依靠,是我母亲以及每一任的回哈王依着祖训要对月氏俯首称臣。”
定然是最近食欲不佳,也并未及时医治,扶苏的身子倒是弱了不少,时不时的会咳嗽几声,扶苏只得用帕子轻捂薄唇。其实,就算是听着木炎如是解说回哈与月氏的关系,扶苏心中却是依然存有疑惑,但长久的心计告诉扶苏,现在不能问,不到时候,强压下心中微微泛出的疑虑,扶苏收了帕子才问木炎,“那这与明彦有什么关系?”
木炎拢了拢袍子,似乎是被透进来的夜风刮的有些凉了,“我胞弟在信中提到,估计除了楚天再无人知道这支小队现下在哪里,而如今明彦重伤在身,如果那精卫来袭,只怕大事不妙。”
柏雪回京之日,京中大雪覆盖。
瑞安王抱着爱子下了马车,环首望向这白雪皑皑的一片,一时感慨万千。瑞安王自知自家儿子勾结外族起兵可是谋逆的重罪,可到底舍不下为家国送了儿子的命。
“回来了?”一向严厉的帝王似寒冰一般的声音扎进了殿中正跪的人心中。
那人不回话只重重磕一个响头,“臣妹知罪,望陛下严惩不贷。”
柳华烨被堂下之人视死如归的神情激怒,“啪”,一掌狠狠拍在面前玉案之上,“你你,知罪?”
那人也不知是故意想要刺激柳华烨还是如何,当真又磕了一个响头,答道,“是,臣妹知罪。”
柳华烨猛地起身,“好,你知罪是么,那你说,你知的又是何罪?”
那跪在殿中之人连头都不曾抬起,只声色淡淡道,“臣妹勾结外族妄图坐陛下江山,还不惜重创沈将军。”
柳华烨真是被气到七窍生烟了,原本宣自家妹子进宫,想要好好商量下如何对外,如何赦免了世子的罪行以服天下,结果呢!!!
“好,谋逆,造反,你既然这么想要朕罚你,那朕就了结了你的愿望。”处在暴怒边缘的帝王瞬间就冷静下来,冷笑着踱步走到一直不曾抬头的人面前,“按我朝律法,谋逆是要诛九族满门抄斩的,那既然瑞安王如此想要朕秉公处理,也好,朕看在你如此为我朝考虑的份上,满门抄斩就不必了……”话未说完,柳华烨似乎看见跪着的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显然是有块石头落地了心中踏实了,狠狠瞪一眼跪着的人,柳华烨的唇边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不过,瑞安王世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拨去我大紫明朝的红纱帐吧。”
瑞安王放下的心倏地再一次跳到了嗓子眼,猛地抬起头直视着这个她唤了几十年皇姐的陛下,而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红纱帐?那是什么地方?可不就是军妓住的地方。把柏雪送去了那样的地方,还不如将他一刀杀了来的痛快。
柳华烨见自家妹子如此没有表情的盯着自己,一时心里也有些紧张了,但帝王的自尊还是需要强撑着场面的,“瑞安王不是要赎罪么,那就让世子好好敬奉我朝几十万兵士,有何不好呢。”
瑞安王大怒,起身,拔出腰间长剑直指柳华烨。
最令人意外的,柳华烨并未躲开,任长剑狠狠刺进自己的肩胛骨,长剑划入血肉的声音,“呲啦”,直激的怒红了眼的瑞安王清醒过来。
再看被人当靶子刺穿的柳华烨,反而面带微笑,“阿暻,解气了么。”这场景,却是当真有些像柏雪前些时日堪堪经历的那一幕,看来瑞安王母子俩还真是……好命格阿,被她们砍的人都这么甘之如饴。
瑞安王柳明暻手一抖,刚抽回的剑便叮铃作响的掉到了地上。“皇姐,我……”
柳华烨一手掩着伤口一手扶地而坐,神色里是说不出的柔和,“阿暻,你知道么,这么多年了,朕一直知道你是恨朕的,可柏雪的父亲真不是朕害死的,朕当时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苦苦的一笑,柳华烨像个孩子般的撇了撇嘴,“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朕一直在等着你能拔剑向朕的时刻,朕一直想阿,如果朕的阿暻能狠狠刺朕一剑,那朕的阿暻定然就不气朕了,就像小时候,朕再惹你生气,打一架就又好了。你看,朕今日不就借着世子的事刺激刺激你,从前阿,因为那月氏小王子,你都没恨朕到如此程度阿。呵呵。”
瑞安王垂眸看着坐在地上没有丝毫形象可言的柳华烨,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皇姐这么伟岸,远比那个每日在朝上不苟言笑的柳华烨伟岸。嘶哑着声音,瑞安王才缓缓出声,“这就是你一直特许我持剑进御书房的原因?”
柳华烨按着伤口,笑的撕心裂肺,“是阿是阿,全天下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阿,不过,真好,你终于拔剑了,那。阿暻,你还气么。”
瑞安王再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坐在地上的柳华烨像个胡闹的孩子一般自嘲,红着眼蹲下身子,紧紧的与这个她漠视了这么多年的姐姐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