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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珍重

位于巴黎二十区的拉雪兹神父公墓(Cimetièredel‘Est),是巴黎市区内最大的墓地,法航空难的纪念碑就坐落在此。

今天是空难两周年纪念日,绿草丛中无数白玫瑰围绕着黑色的大理石碑座,碑身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为了缅怀不同国籍的遇难者,上面刻着的“纪念”一词用了二十种语言。

因为尚有七十多具尸体没能找回,所以仍有许多家属到这里悼念自己的亲人。

在绵绵细雨中,Frank一身白色正装,手执白玫瑰静静站在纪念碑前默哀。

他是来为金瑞雅挑选墓穴的。

她生前很喜欢波兰钢琴家肖邦(F。F。Chopin)的作品,曾经戏言,生不逢时无法结识此等音乐大师,若死后能与之成为邻居,此生也就再无遗憾。

只因为一句无心的话,他不惜借用家族的力量和金钱,选定这里为她的永眠之所。

仅剩一缕残魂的金瑞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她虽然是纯粹的韩国血统,但从小就在法国长大,习惯了浪漫自由的生活。Frank无论外形、学识还是气质都出类拔萃,所以在她需要一个情人的时候,他绝对是最佳人选。她和他走到一起与爱情无关,也没有想过要天长地久。

当秦耀冥第一次出现在Frank家里时,她瞬间就对这个有着神秘紫眸的东方男人一见钟情。

可是,不论她怎么追求,怎么争取,秦耀冥都无动于衷。她在绝望中退而求其次,选择了Frank,但是对秦耀冥的爱从没真正放下,所以她将自己的传家玉饰寄给了秦耀冥,因为她还抱着一丝幻想。

直到今天凌晨与秦耀冥再遇,面对身死成鬼的她,他依旧冷漠绝情,甚至一丝同情可怜都没有。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她爱的秦耀冥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她幻想出来的,而她真正需要的是Frank。

“对不起,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弥补你,全心全意的爱你。”轻轻靠在他背上,她真的后悔了。

像这样默默的跟着他、陪伴着他,就是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唯一能为他做的。

莫名的阴冷让Frank不禁轻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短信铃声响起,Chason提醒他不要忘了今晚的音乐会。

他仰起头,对着碧海长天深深一叹,千言万语都在其中,随风而散。

暮色降临,圆点剧院里那些手执黑色邀请函的家属,衣着都是统一的白色。这是代表希望的颜色,死者已矣,活着的亲人应该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一切向前看。

一袭长裙的曼天羽站在大堂,她还在等秦耀冥。泉堂千夜的邀请函给了Frank,所以才跟曼天羽在一起,不过这会儿去买咖啡了。

来参加音乐会的人几乎都已进场,身后突然传来的小女孩哭声,吸引了曼天羽的注意。

那是Diana的女儿,怎么会不小心摔倒了,她父亲又在哪?

蓦然,一个常人看不到的影子出现在小女孩身边,那是Diana的魂。

“宝贝,我是妈妈……如果我还活着好了……”看着跌倒在地的女儿,无能为力的Diana已是满脸泪痕,泣不成声地说道:“你就在我身边,我却只能看着而已,连安慰你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母亲最大的悲哀,听着女儿一直喊妈妈,可已是亡魂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伸出手去,她也无法再拥抱哭泣的女儿。

抹去脸颊的泪痕,曼天羽向Diana走去,“我把身体借给你,再抱她一次吧。”

“真的吗?”希望的光芒盛满她的眼眸,Diana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曼天羽。

“嗯。”曼天羽点了点头。

“谢谢。”在Diana含泪的笑容里,是无尽的感激,她并不贪心,哪怕只能再次拥抱女儿十秒钟,她也满足了。

手执咖啡的泉堂千夜站在一旁,虽然她看不到鬼魂,但多少猜到了曼天羽在做什么,所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选择静静地等待。

刚进入大堂的秦耀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同样他也选择了静静等待,直到小女孩不再哭泣,Diana的灵魂也离开了曼天羽的身体,他才走上前。

“谢谢你们!”看到自己的丈夫带走女儿后,Diana转身对帮助她的人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跟着丈夫的脚步而去。

秦耀冥将曼天羽拉到身边,为她拭去满脸的泪痕。

“别怪我,我知道让亡灵附身不好,可我真的很想达成这个母亲的最后心愿。”曼天羽抢在他说话前说道。

知道她的个性,他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曼天羽甜美的对他一笑,“你迟到了。”

“系里有事情。”他解释道:“学校打算推荐我明年去美国实习。”

“美国?”那不是要分开一年……她在心中叹道。

“先别说,我们赶紧进去吧。”泉堂千夜走过来,催促他们进场。

场内,曼天羽和秦耀冥能看到的画面会比别人的更悲伤。

因为参加今天音乐会的不止是人,还有那些身消形毁的亡灵,他们来和自己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亲属们是要告别两年的沉重内心,从最初的期盼,到最后的浓浓伤感。

而这些亡灵也只为再见亲人最后一眼,深深的、长长的一眼,然后带着这温暖深刻的记忆,永远离开。

以竖琴为主的音乐会,在莫扎特的『安魂曲』中拉开了序幕,司仪缓缓念出的二百二十八名遇难者名字如同哀婉的长诗,令在场的许多人都泪流不止。

历时两年,政府也宣布终止搜寻,哀伤该就此结束,可剧场里仍是一片哭泣。

忽然,正中的竖琴演奏者愣了一秒,只觉得手指不受自己控制,演奏风格也发生了改变。

是的,此刻Diana在借她的手,最后一次弹奏竖琴,向丈夫和女儿,还有这些她教过的学生告别。

受不了满场悲情,秦耀冥躲了出去,却在场外遇上了等候多时的金瑞雅。

“能帮帮我吗?”她喃喃地,凄然低语,“麻烦你把那块玉饰转交给Frank好吗?”

“好。”他点点头,然后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不带半点嘲讽的温暖笑容。

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十二点的钟声已敲响,到了亡灵离去的时候,虽然还有遗憾,也只能放下所有的不舍绝然而去。

剧场内,似乎所有的人都仿佛听到了一句:再见了,我爱的人,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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