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正确，说的就是它。这种烟雾是从一部分面包中发出来的。如果木炭和这种烟雾发生化合，就可以生成和受热分解前的面包片一样的东西。热量促使了这种分离，将面包中的某些成分驱散到了空气中，剥去了原来的伪装，剩下了不能吃的黑色物质，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木炭。”
“然后这种气味难闻的烟雾和木炭构成了面包。这两种物质单独不能吃，经过化合以后却变成了我们的主食？”
“你说得非常正确。原本没有营养，甚至含有害的物质，化合后可以变成美食。”
“保罗叔叔，既然你这么说，我必须相信你，但是，但是——”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但是’。乍听之下，这些事情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因为这与传统观点差异太大了。因此，我并不希望你们仅仅是相信我的话，你们必须通过我的威信以外的东西来证实这些话。一开始我不是就用决定性的实验证明了这些难以置信的事情吗？想想我们在药瓶里面制成的黑色物质，硫已不再是硫，铁也不再是铁。既然如此，为什么木炭和难闻的烟雾化合后失去本来性质变成面包就令人惊讶呢？”
“保罗叔叔，你说得对，我们最好还是相信你的话。”
“有些时候，你们必须相信我的话，尤其是在需要极其艰深的解释才能证明论断，而你们又无法明白的时候；但我不会向你们灌输信条，而是让你们自己去观察、感受、做出结论。我希望你们了解真理，找出证据，而不是仅仅记住从我这里得来的公认的观念。我已经告诉你们，面包受热分解的产物是木炭，并让你们留心某种特殊气味或烟雾。那么，现在你们的推论是什么？”
“面包里含有化合的木炭和烟雾。这再明白不过了。”
“是的，我们必须相信事实，不管它们看起来有多不符合常理。这些事实告诉我们：在热的作用下，面包分解成了木炭和某种气体。让我们先掌握这个真理，然后把它记在心里。”
“还有一个问题让我感到很困惑，”朱尔斯说道，“你刚刚说，热量将面包分离成了木炭和气体，如果两者化合会重新变回面包，难道面包没有被火消灭吗？”
“‘消灭’这个词含义很多，如果你指的是面包受热后不再是面包，这就对了，因为木炭和气体已经不再是面包，而只是组成面包的两种物质罢了；但如果你认为面包受热后化为乌有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世上的任何物质都不可能被任何力量或装置所消灭。”
“但我指的是面包化为乌有了，我们不是经常说火能毁灭一切吗？”
“就字面意思来说，这句话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整个宇宙中的任何事物，哪怕是最小的一粒沙，最细的一根蜘蛛丝，都不会被火或其他东西消灭。”
“现在仔细听好了，下面的内容非常重要：假设我们建造了一栋豪华的房子。它拥有宽敞的大厅、华丽的房间、内庭、厨房、前厅、走廊和门窗，总之，一切应有尽有，极尽舒适和奢华。建造房子的时候，建造工人把无数的材料诸如琢石、砖块、砾石、碎石、砂浆、瓦块、横梁、木板、灰泥、金属配件等等安装在了适当的位置。房子建成后，屹然挺立。难道就真的坚不可摧吗？这太容易了！只消请回几个工人，让他们带上凿子、铁撬和锤子，就能将房子拆成一堆废墟，这比建造房子要快得多。就房子本身而言，这算是摧毁了。
“但这是不是说房子被消灭，化为乌有了呢？当然不是。房子虽然坏了，但无数的石头、砖块、木材和铁块依然存在，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砂浆中混合的细砂粒，肯定还存在于某处。拆毁房子的时候，一些泥灰可能被风吹走了，但无论它如何微小都是无法被消灭的。无论被风吹得多远，虽然现在不能收集起来，但我们至少可以看见泥灰被吹散的方向。也就是说，整栋房子的一粒尘土都没有被消灭。”
“火本身只是破坏者，仅此而已。火可以破坏用各种材料建造的建筑，但却无法消灭这些建筑材料中哪怕是最小的颗粒、最小的尘埃。我们用火烤面包时，火对面包起了毁坏作用，但却无法消灭它。经过火的作用后，面包中剩下的物质还是面包中本来含有的物质。残留物即为木炭和某种烟雾（或气体），木炭还留在其中，但气体早已消散，无迹可寻了，就像我们我无法找到尘埃一样。所以，你们应该永远抛弃‘消灭’这一错误的观念。”
“但是——”
“朱尔斯，你还有什么疑问呢？”
“你在壁炉中燃烧木棍的时候，不是除了一堆灰烬外什么都没剩下吗？这难道不是几乎化为乌有了吗？更何况我还注意到木头产生的灰烬数量很少，根本无法代表被火烧毁的全部，也就是说，木头的大部分肯定化为乌有了。”
“你的观察很入微，我非常欣赏你这一点。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我刚刚说过，在我们假想的变为废墟的房子里，泥灰被风吹走了。如果主要由粉状材料建成的墙壁可以被一阵微风带走，那么大部分材料被吹散到四面八方后，废墟堆也会相应地变小。”
“当然，我承认这一点。”
“但如果整栋房子全部被风刮走，变成无形的尘埃，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当然什么都不剩了。”
“但房子会不会因此就化为乌有了呢？”
“不会，它只是变成细小的尘埃，分散到了各处。”
“木棍也是一样：火将木棍分解成了几种组成元素，有些甚至比最微小的尘埃还要小，它们分散到了大气中的各处，令人难以察觉。因此，当我们只能看见一堆灰烬时，便轻信其他的部分已经被消灭了。然而，它们仍然存在于世，永不湮灭，漂浮在大气中，无色透明，就好像是空气本身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壁炉中燃烧过的木棍的大部分，都变成了一种细微的不可见的尘埃，分散到了空气中。”
“是的，所有用作发热和发光的燃料都是如此。”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木头燃烧后看起来像是化为乌有了。如你所说，木头中的大部分成分都被带走了，这是我们无法看到的，就像房子中的泥灰被风吹走一样。”
“你们还得注意，如有需要，从一间房子拆下来的材料，可以用来在别处建造另一栋风格迥异的房子。那么，一堆废墟又可以重新变回一栋完整的新房子。这些同样的材料可以用作其他的事情，石料、砖块和木材都可以有另外的用途。这样，拆毁的房子的残骸又可以造出形状、用途和风格各异的建筑。
“物质的各种变化大致如此。如果两种、三种或四种性质不同的物质化合在一起，呈现某种特定的性状，我们可以把它当做是一种建筑，化合后生成的物质与其任何组成物质都不相同，就像房子一样，既非沙石砖木，也非任何建筑材料。
“后来，出于某种原因，这些化合物分离开来，化学结构也被破坏了，只留下一堆废墟，但物质并没有损失。大自然将如何处置这些废墟呢？也许有千分之一的可能，这种材料用作某种用途，那种材料又用作另一种用途，总之，到最后所有的物质都被利用上了，结果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与原来的物质完全不同的东西。原本使物质变黑的东西，可能会变成白色物质的组成成分；原本酸的东西，可能会变成甜的东西的组成成分；原本组成毒药的物质，可能会出现在某种食物中。正如原本建造水沟的砖块可能会用来建造烟囱一样，前者用来导通水流，后者却用来导通烟火，两者用途相去甚远。
“所以，任何物质都是永远不灭的，虽然表面上看去是消灭了，但表象往往具有欺骗性。只要仔细观察，我们就会发现物质是永恒的，永远不灭的。物质会参与无数次的化合，永远都在结合和分离，它的某些形式时时刻刻都在经历摧毁和重建，周而复始，变化不息，但整个宇宙中的物质却没有丝毫的增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