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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涉社会(2)

老刘是河南人,四十多岁。他衣着邋遢,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在所里威信很高。小郑是上海人,三十上下,精明强干。小焦新婚燕尔,神采飞扬。小唐是所里唯一的女房管员,年龄也最小,长得胖墩墩的。和老苏一样,也是回族。她家住在附近,是所里唯一不骑自行车的房管员。她分管所周围的一片。小张家在临夏,也是回族。他和我长住所里,我曾给他画过一张速写,大家认为画得很像。我当时还用钢笔在上边写了一段话:“此图乃张奋伟同志,同志们都说很传神。好处是画出了人物的心理感情,今后应继续发扬。衣纹和手的线条显得杂乱,形也不准,应努力提高才是。”

在房管所时,我从北京邮购了一个写生画夹,利用业余时间给院子周围的小孩画速写,也给几个同事画过像。

我的管区是王家堡和吴家园两个片儿。主要任务是收缴房租,以及了解住户的意见和要求,诸如维修、换房等,并及时反映给老苏或老朱。

交接工作时,领导和老同志帮我理清住户的欠租情况和经济来源,以及发工资的时间。当时各单位大体分中旬和月尾开工资两种情况。在刚开工资的几天里去收房租,大多都会有收获。我每月任务是三百元,要完成任务还得抓一些欠租户,有个人也有单位。

工作起来要态度和气,腿勤嘴甜。年轻人嘛,这些我都能做到。日子久了,管区群众都亲切地喊我小苏。只要多跑几趟,欠租户也就不好意思再拖了。

刚开始,我是先开票后收钱。有一天回到所里整账,少了三元钱。想来想去,是开了票忘了拿钱,便跟人家再见了。从此我便先收钱后开票,就再也没有出过差错。

我是高中快毕业时才学会骑自行车的,缺少实践机会。下西园的撞墙事故,固然与偶然骑倒闸车有关系,但更多的原因还是缺少经验临阵慌张所致。

除了那次外,我在骑车去局里时,也出过一次险情。

过了西关十字,街上人车杂混,我被夹在了两辆小轿车之间。

其实空间完全够我骑着车继续同汽车并行不悖,等到合适机会,错开汽车就是了。可我一时紧张,失了重心,居然将车把一歪,靠在了右边的车体上。那司机急忙刹了车,把头伸出来没好气地大声叱责:“找死呵!会骑不会骑!”

当然,有了房管员差不多每天的骑车实践,我的骑术便越来越精到了。应该说,当了多半年房管员,连工龄也没落下;要说有收获的话,也就是掌握了骑自行车的熟练技术。

所里没有食堂,绝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吃饭。几个单身的在省合作社车队食堂搭伙。我也去那里上了灶,是老朱带我去的。

合作社车队在小西湖广场西南角的一个院子里。南屋一个大房子,是伙房兼饭厅。我曾去帮过两次灶:一次是包包子,一次是帮大师傅收拾牛蹄子。那一顿牛蹄子炖得又烂又香,好吃极了。让我几十年都难以忘却。

车队的汽车省内外跑,能弄来不少副食品,主食也足量。甚至把洋芋做菜吃,只收菜金不收饭票,这在那个年月里是不可想象的。陈洪坤到七里河来看我,留他吃了一顿午饭,正巧是炒洋芋菜,里面还有些肉渣渣。老同学感慨不已,说兰大学生食堂把胡萝卜秧子当菜吃。

可是好景不长,不知道哪条筋出了毛病,不到两个月,省合作社车队食堂不让我们吃了。老朱又带上我去房管所街对面的电车公司找老郭。

老郭是电车公司的伙管员,为了上灶的事,我先后找过他好几次。有一次找到他家里,他拉抽屉找东西时,吓了我一大跳:抽屉里粮票乱七八糟地撇了不少,而且大都是全国通用票。如此贵重的东西在他家里居然随便到不当回事。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问号:这家伙总不会是贪污分子吧?

电车公司的食堂比合作社车队差远了。洋芋是当主食吃的,四斤算一斤杂粮。至于那个老郭,不幸让我猜中,几个月后便犯了事,竟然是个数额巨大的贪污犯,除了大宗的粮票外,还有可观的现金。

老郭虽然被抓,并没有影响我们在电车公司食堂继续搭伙。因为电车公司租有我们管理的公房,并非只是老朱与老郭的私人关系。

老朱利用他的人际关系,还给我们搞来过平价伊拉克蜜枣和不要粮票的点心渣子。这些在当时都是很难得的职工福利。

一切都是定量供应,一切都要票。一个职工每月供应几盒好坏搭配的香烟,还有两方块榆中水烟。我不抽烟,大家便把我的一份分掉了。我对他们拿的羊腿骨做的吸水烟的“干烙儿”感到新奇,也学着他们用手指捏一点点水烟,团紧后填进羊骨大头的烟锅里,点着时从小头的嘴子上深深吸一口,然后短促地吹一下气,那水烟灰便“噗”的一声被吹出烟锅子。当然,一口长吸已经呛得我连连咳了起来,那一个“噗一一”也是咳停了才补上的。

在房管所时,我经常出风湿挖瘡。那病是一九六〇年暑期落下的。我回靖远探亲时,因人多屋里住不下,便在廊檐下支床睡了一晚上觉。夜里下起毛毛雨,当时并不感到冷,第二天却出了一身风湿疹子,天晴后便下去了。谁知从此落下了根子,先是不到十天就犯一次,三四天就好了。慢慢地变为半月犯一次,间隔拉长了,每次犯病的时间也长了,差不多一星期才能好。而且疹子早已变成大片的风湿块了,浑身奇痒难耐,忍不住搔两下时,便火辣辣地又痒又痛。医生开的苯海拉明等抗过敏药毫无作用。一位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五样中药的偏方子,只记得有薏米,其他四味记不清了。薏米可食用,每次倒药渣时,都让我捡出来吃了,所以至今忘不了。每犯病时便抓十多服子煎着喝,效果也不明显。

有一次路过白银路时,偶然看见有个皮肤病性病防治所。虽然“性病”二字让人望而生畏,但“皮肤病”三个字却让我联想到自己患的这个顽症。于是再犯病时,我便硬着头皮去那里就诊。

接待我的是位年轻女医生,她检査后也没说啥,和同室的另一位同样年轻的女医生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我针灸治疗。她们让我脱光了上衣,高卷起裤腿,半裸着布满风湿挖瘩的身体,坐在凳子上。然后在我的四肢和躯干上扎上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银针,一会儿过来捻一捻这几根针,一会儿又捻动那几根。

那屋里再也不见进来一个患者,出出进进的都是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大多数是女的。每进来都要向我身上看一下,我似乎成了一个被人观赏的大刺猬。而且观者是女人。时间越长,心里越不自在。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拔针时间。医生让我第二天上午再去扎,说需要治疗一个星期。我穿好衣服后,竟如同逃脱似的离开了那个防治所,再也没敢去第二次。

我管区的王家堡有个图书馆,虽然不大却经常开放报刊阅览室。我顺路进去,总爱翻一会儿杂志。有一次,我在《人民文学》上看到徐迟写的一篇报告文学,分两期登完。主人公叫尚达,看完后便猜到写的是常书鸿先生。文章里写到他为了保护和研究敦煌艺术所经历的传奇人生,是我过去不知道的。读完后,我被常先生献身艺术的精神深深感动,也更加坚定了学习绘画的决心。

王家堡和吴家园都有路可以通到黄河沿上。有几次我转到黄河边,被美丽的风景吸引,真想下次来时背上画夹画几张写生。可上班时间,外出是工作,又怎能背画夹子呢!我决心第二年还去考艺术学院。

一九六二年早春,办公室老苏突然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局里准备调我去财务科当出纳员。这一下把我搞紧张了,我对财务工作天生有一种抵触心理。每月收几百元房钱,都赔过三元钱,要是管上全局的现金,还不得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加上出身不好,万一出点事,怎么担得起。

我说我不想去,老苏让我去找所长说。所长对我不愿去局里有点意外,他说:“小苏,你年轻又有文化,工作表现不错,去局里工作更有前途。还是不要犹豫了,等局里调令来了就去吧!”

我知道所长是一片好心,便不好再说啥。老苏和所里其他同事都认为对我是好事,甚至有的还表示祝贺。然而在我心里却如同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我曾私下里向老苏透露过考艺术学院的愿望。他明确地告诉我:国家有明文规定,正式职工,工作三年后,组织上同意才能去考学。而我还是见习期,到一九六二年十月才能转为正式干部。听了他的话,我感到很失望。

局里调令迟迟未下。有一天所长告诉我,情况有了变化,好像出纳巳另有人选。他让我安心继续在所里工作。

怕当出纳的顾虑虽然解除了,可再考艺术学院,至少要等四年后才有可能。这个明文规定让我对房管员工作越来越不安心了。

一个多月后,所里传说着国家要下放干部的消息,而且越说越真。终于有一天,局里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局长做了动员报告,主要是国家暂时困难,动员干部回乡支援农业生产云云。具体内容我没在意,只有一条记得很清,那就是只要个人写申请,一律都批,即便是业务骨干或领导干部也一样。

回到所里,所长口头传达局里的意思:房管局缺员较多,只要个人不提出申请,谁也不会被下放。让大家安心工作。

我们所老刘的父母都在河南农村,家里有困难,他写了下放申请。我也写了个很简单的申请书,没有写支援农业的话,只写了身体有病,回家休养的内容。

不管写啥内容,我和老刘的申请很快都被批准了。

这是我人生的又一次转折,是好是坏,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回老家靖远。

2005年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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