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笙说完也不等温亭答应就把电话挂断了,温亭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把话筒轻轻扣上,转身回房间去把那件浅金色羽绒服和最厚的手套,帽子,围巾都翻出来。
这个时候来找她,又嘱咐了要戴手套,还能是做什么呢。温亭穿戴整齐,再把印了一张血盆大口的口罩捂在脸上,从头到脚就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镜子里武装到牙齿的自己,眯了眯眼,无声的笑了笑才不疾不徐的往花园走。
温亭慢悠悠走到活动中心的时候就看到路边的白色Q7里钻出一个挺拔的身影,莫以笙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笑着冲她挥了挥手,洋洋洒洒的雪花不断飘落在他的发顶和肩膀,他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只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纯白世界中这一抹突兀的黑色身影让温亭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他是一直在这里等着的,等着她长大,等着她成熟,等着她这样一点一点的靠近。
“亭亭,咱们来堆雪人。”莫以笙浓黑似墨的眼眸微眯,唇角向上扬起,笑容和这冬天的太阳一样让人觉得温暖,隐约还透出一股孩子气,期待的看着温亭。
温亭眨了眨眼睛,有些瓮声瓮气的说:“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来啊。”
莫以笙被她的答非所问弄得一怔,很快又笑起来,隔着口罩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子,“你就是把这两只眼睛也蒙上,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我还见过杜姨给你洗澡呢。”
半岁的小温亭,头发已经又黑又浓密,全身干净的一颗痣都没有,胖乎乎的小胳膊嫩藕一般,她喜欢水,仰躺在澡盆里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咿咿呀呀的,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
不满六岁的莫以笙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可爱的紧,也蹲在一边看着她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张面孔有些陌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又咧着嘴笑起来。
认得就认得,提这档子事做什么,温亭有些懊恼的蹙了蹙眉,尽管心里很清楚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彼时两个人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却还是禁不住脸上一阵燥热,幸好有口罩遮着。
“这种天气你还开车出来,多危险吶。”温亭瞥了眼停在旁边的车,车顶上已经有了积雪,“你很早就出来了?”
“嗯,先去买了点东西。”
“怎么不装防滑链?”这样的天气再好的车也难保不会打滑吧,尤其路上遇到紧急情况,踩了刹车也要滑出去一段不小的距离。
莫以笙像是受到安慰一般的笑了笑,说:“放心,我的技术好的很,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车祸,更不会撞上防护栏。”
“我那是没睡醒好不好,夸你自己就算了,干嘛非要拿我做陪衬。”温亭小声的抗议听在莫以笙耳朵里就像从前每一次她对他撒娇一样,娇憨又不失可爱。
“我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早上也来不及去装防滑链了,不过你放心,我这车性能好的很。”
莫以笙这么说,温亭才想起来,之前就听温盛仁说起过,莫以笙的这辆Q7绝无仅有,三百万买的车,改装费就能再买一辆,从发动机到轮胎,甚至每一个小零件都是进口的,除了外壳是Q7,其他都是照着飞机标准来的,正经是“低调的奢华”。
莫以笙和温亭分开两边各司其职,温亭先捏了一个圆圆的小雪球,找了最干净的一块地方在地上慢慢的滚,一点一点变成更大的圆,做成雪人的脑袋,莫以笙则是把大堆的雪拍在一起做成雪人的身体。
很快一个一米来高的雪人雏形就完成了,温亭看着这个周身洁白的小家伙却很不满意。出来的时候以为是来打雪仗的,什么都没准备,这下连鼻子眼睛都做不出来。
“要不,我回去拿些东西?”温亭把口罩揣进口袋里,歪着脑袋看着莫以笙。
莫以笙勾起唇角,淡淡一笑,“不必。”很快从车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温亭好奇的伸着脑袋去看,是小时候用的东西,那时候画画用的水彩笔没有水了,就会买这样的彩色墨水灌进去。
“用这个就行了。”莫以笙说着拿出一支黑色的,慢慢的浇在雪人头顶,“这不就是头发,嗯……来个阿福头好了。”
温亭有些诧异,他竟然记得那么遥远的事情,快二十年了。温亭刚上小学那一年的冬天也下了很大的雪,大院里堆了不少雪人,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温亭也和莫以笙,温盛信他们一起堆了一个雪人,扣子做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只是没有头发,没有嘴巴令小温亭极为不满,非说这不是个人,怎么能叫雪人。
任几个哥哥怎么哄,温亭就是撅着小嘴巴不高兴,最后是莫以笙从家里拿来的水彩笔的墨水,就像今天这样,用黑色给了雪人头发,用红色给了雪人嘴巴。
“这么多颜色,我来给你做件衣服。”温亭笑着也拿出墨水,在雪人身上涂涂抹抹,给它穿上一件彩虹一样颜色亮丽的上衣,大功告成时才发现竟然忘记了眼睛,黑色墨水也被莫以笙用完了。
“怎么办,不能功亏一篑啊。”
莫以笙略一思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衣,毫不犹豫的用力扯下两枚纽扣按在眼睛的位置,“这回好了。”
温亭看看五官端正,色彩斑斓的雪人,又扭头看看莫以笙,眼光最终落在他少了两颗纽扣的大衣上,限量版的阿玛尼新款,钮扣上的logo都那样独特,根本没地方去配,这下算是毁了。这个雪人……好贵重。
“姐姐,这个雪人是你堆起来的吗?”一个稚嫩的童音乍然响起,温亭低头去看,才发现原来周围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子在对她的雪人好奇,“姐姐,这个雪人真漂亮,别人的都是白色的,为什么你的是彩色的?”
温亭蹲下来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笑着告诉她那些漂亮的颜色都是从莫以笙那里来的,小女孩困惑的眨着眼睛,其他几个孩子显然没有她这样的好奇心和耐心,看了一会儿就嚷嚷着要打雪仗,温亭就这样被小女孩一起拉入战局。
对莫以笙来说,打雪仗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自从到了巴黎,他就没有再酣畅淋漓的享受过这样的童趣和快乐。他是临时起意赶回大院的,清晨起来的时候发现下雪了,猛然间就想起温亭。她生在夏天,却是最喜欢雪的,总是说雪花是天堂最纯洁的精灵,跳着舞从天空翩跹而落,让凡尘的人们在每一年最冷的时候还能留住快乐。
看着温亭和这些孩子在自己面前不断奔跑,大声的尖叫,嬉笑,莫以笙觉得温亭才是那个能让人快乐的精灵,此时她脸上率真欢快的笑容让他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渐渐的衍生出一种微醺的幸福感。
小孩子丢过来的雪球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温亭怕真的打疼了小孩子也没有全力还击,多数时候都是左躲右闪的跑来跑去,即便如此温亭的额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摘掉头上的毛线帽,顺手在脸边挥了两下,想让自己凉快一点,竟没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莫以笙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