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了张朴家，我无限感慨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想想今天的境遇，我不觉感慨万千。一边是爱情失意，一边是老教授的欣赏。一边令我沮丧，一边又令我温暖。　　“看来张朴很看重你？”许维忻来了一句。　　“许大哥，我先问你？你心里有没有传统文化的情结？”我没有回答，反问许维忻。　　许维忻摇摇头说：“没有，我当年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我们那一辈你也知道打倒一切旧文化，结果我们不仅打倒了旧文化，更让自己变得没有文化了。”　　“我是个重视思想和才华的女人，但是想要建立才华必须依靠传统的东西，达到厚积薄发的程度，张朴的学识、修养都令我倾倒。”　　“说说看？”　　“他那样一个经历的老先生，却能以平等、谦和的态度跟你交流，是的，他也有脾气，但是他的愤怒全是真诚的。他从你的角度为你考虑，而不是从其他角度找个框子往你身上套。他让你自己选择是否跟着他学习，却又不强求，这就是平等。反观我过去的一些老师，只要他们让你做的事，你表示出任何异议，他们就认为你是叛逆。从来不听学生有什么理由要说。”　　“是啊！遇到一个这么一个欣赏你的老师，这又真是你的福气。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对他怀有这么深厚的情谊。”　　是的。我认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对我好的人，即使由于某种原因我不能即时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但是这份情谊我却可以牢牢地记在心中，永远永远！我和谷乐是否也有这样的情谊？我不觉又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中……　　“苏日娜，你怎么还不睡？”张淑贞突然发现自己的同学苏日娜还在点着灯写着什么东西。　　“大姐，你先休息吧，我还不想睡。”苏日娜说了一句。　　张淑贞在农大中文系这个四人宿舍里一直扮演老大姐的角色，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是个历经感情纠葛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对姐妹们的感情一望便知。她见苏日娜趴在电脑桌前一手揪住头发，一手不停地写字，时而还能听见她发出长长地叹息声，就再次关切地向苏日娜望去。当她发现在苏日娜的电脑桌旁有许多撕毁的纸张时，眼前这一切已经让她明白了。　　“你又在写情书吗？”老大轻轻地问道。　　“哦！我，我看我是快疯了。”　　“你为了这个谷乐弄得觉也不好好睡，可是他对你？”　　“人家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不能不对现在的女朋友负责，所以我也不想……”　　“你看看你的眼角还挂着眼泪呢，你为了这个男人，噢！不对，你为了这个男生憔悴成这样，太不值得啦。”　　“大姐，你别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在纸上写道：“我曾经是个古怪的女生，爱情是我一直不敢开启他的门。我自卑是因为我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曾经的一切磨平了我做为女人的一切。哪个女人不向往做个好妻子，做个好母亲？尤其是母亲这个字眼对我来说其实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也正如你所看见的。可是连爱情都不敢碰一碰的女人，后边的角色根本就是幻想。有时候，我自卑地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只配做个做梦的女人……”　　张淑贞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没想到苏日娜会写出这么深沉的情感话语，听着完全不像是从一个20岁女孩子笔下写出的东西。她明白苏日娜不是个浅薄的女生，她动了真情是那么动人而深刻。她的感情像她这个人一样富有内涵，虽然在张淑贞看来苏日娜情商并不算高。　　“你打算把这封信交给谷乐吗？”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是的，我明天就给他。”　　张淑贞长叹一声，“你用情太深了，如果他不珍惜你，他就不是个好男人。”　　“大姐，我不害怕受伤害，我姓博尔济吉特氏，我们家族的女孩子都是坚强的。我喜欢谁，我就大胆地去爱，管他别人说什么？”　　张淑贞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二天，我亲自通过谷乐同学把信递交给谷乐手里。之后我感到心中如释重负，我告诉自己：接下去的日子就是等待了。等吧！爱情是两人之间的事情，属于你的终究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也不要勉强了吧。是的，面对自己曾经对谷乐发起的如火如荼的攻势，现在我也已经没劲头了。之后的日子过得紧张又平淡，我继续自己练习书法，还继续每日去张朴家里。　　时光流转，物换星移，我已经上了大学二年级。这个学期太谷农大已经没有了书法课，然而我决定继续跟着张朴练习书法，坚持去拜访他。　　“你写的字又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水平仍然有限。”张朴看着我的书法作品说了这么一句。　　“我会再接再厉的，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您。”　　“说吧，有什么困惑就说出来？”　　“您平时上课总爱写繁体字，过去总有同学说您写的字不好认，现在国家提倡简化字，大家都用简化字，您又为何不？”　　“哈哈！”张朴大笑。　　“这就是你的困惑吗？”　　“是啊！虽然您现在不教我们了，可您还是很习惯用繁体字。我倒不是说您有任何的不对，我的意思是，或许是因为您那个年代受到的教育，所以您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可是这个和别人交流时不方便啊？”　　“就这么多？”我点点头。　　“你想得太浅薄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反对使用简化字的。因为简化字简化得一点道理也没有，有的字还说得过去，有的字可就说不通了，甚至可以说是不像话。”　　“比如？”　　“比如从来的从，现在的写法与从字的象形字是一样的，这个简化倒还可以。可是惊讶的惊字就说不通了，惊字繁体本来是驚，象形意义是马受惊的样子，可是简化字却把它简化成人京，还跟了个北京的京字？这不仅在文字学中说不通，从汉字的演化里也讲不通，这不是把汉字完整结构给拆散了吗？”张朴说着说着不觉拍案而起，竟然大发雷霆，弄得我不敢再说话了。　　“书法的美，首先是汉字的美，汉字都不美了，还讲什么书法？”　　“您别生气，我不说就行了。”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说社会上有些人在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上自以为是，令人讨厌。”　　“先生，我太浅薄了，我没想到汉字有这么大学问。”　　“这不怪你，我这儿有本书，你拿回去看看吧，也许有用。”张朴说罢拿来一本书向我展示：《孔府轶事》，作者姓柯，是个女的。　　“这是？”　　“这是孔子的第78代玄孙女孔德懋老人的女儿写的回忆录，虽然是回忆录，但是里面有许多东西对你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