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陈丹丹 性别：女 年龄：27岁 职业：医生 整理：耶马
女人总是念旧的，可是很多时候我们并没能弄清，我们怀念的是那个曾经爱过的男人，还是那一段美好而充满缺憾的青春。
初恋是一场遗憾
初恋的时候，我只有十七岁，刚上高二。其实从初中开始，身边就有不少追求者存在，但是我一直以来都是父母和老师心中的乖乖女，所以遇到有人递纸条之类的事情，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毁灭罪证，然后假装不知道来回避。
97年，我上高二，正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李多出现了。他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以写情书、递纸条来展开追求的第一步，他只是每天放学的时候，会骑着自行车，在校门口等着我，见到我来，就会远远地跟在我身后，一直到我回到家中为止。
他没有任何方式的表白，我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只好默许他每天这样的追随。本来，大路朝天，各走两边，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他不要和我在一条路上行走。
可是时间久了，我也慢慢注意起他来。我知道他是邻班的同学，成绩不怎么样，可是蓝球却打得一级棒，经常课间在球场上引来阵阵喝彩的那一位，正是他。
经常在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我的心就狂跳起来，我会猜想，他今天是不是还会准时出现？我今天新换的衣服他是不是会看到？
本来在中学的时候谈恋爱是学校和家长都不允许的，可是事实上，当时班上的男女同学们偷偷恋爱的也不在少数。渐渐地，身边的好朋友都有了男友，我也有些动心了。
我想，如果真的要恋爱一场，李多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吧。他虽然成绩不好，还有时候会和外面的小混混搅在一起，可是我能看得出他对我是真诚的，没有企图的。他一直以沉默的方式追随，反而让我感觉他很稳重内敛，不像别的男生那样轻浮。
所以，在他又一次跟在我身后的时候，我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他说：“我们好像是同路吧？不介意的话载我一程吧。”
他被我的主动惊住了，可是立即很高兴地让我上了车。那之后，他便正式成了我的车夫，每天早上，他都会早早地在我家门前的巷口等我，等离开家长的视线后，我会跃上他的车，每天放学，他也会准时出现在学校的门口。
可是我们谁也没有表白过，因为爱那个字在当时还太过沉重，我们生怕一不小心就背上了“早恋”的罪名。其实，那个年龄的恋爱形式，也不过是一起走走路，说说话而已。既然我们已经拥有了相处的美好时刻，又何必再去点破？
直到98年的情人节，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因为家里不让我周末出去玩，所以一整天我也没有出去。而且家里对男生打来的电话会特别留意，所以我叮嘱过他，千万不要打电话给我，所以，一整天我们也没有联系。到了晚上，眼看一天就要过去，节日即将结束，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遗憾的。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了敲窗户的声音。因为我家住的是一楼，我没有联想起什么恐怖片里的情节，只感觉心里砰然一动，立即拉开了窗帘，打开窗子，果然看见李多站在窗外。他见到我，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我立即会意地没有叫出声来。
他从书包里取出了一盒蛋糕，插了一支蜡烛在上面，点燃后，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指表示着“1、2、3”，然后我们一起吹灭了那根蜡烛。
我们沉默着分享着蛋糕，偶有交流，也全部写在纸上。
那是我印像最深的情人节，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第一次，也是因为它的简单、美好。
那之后，李多经常会在夜半来看我，多半会在十一点左右，我温课温到有些饿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带来几只煎饺，有时候带来几串羊肉串，有时候，是一只大大的苹果。他都会看着我吃完，然后把垃圾带走，不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这样的约会，成为了我们彼此的秘密，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我太在意它，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后来问过他，怎么他的家长可以允许他这么晚还在外面，他告诉我，其实他家里管得也比较严，只是爸妈工作比较忙，经常要上夜班，所以他有时候可以悄悄地溜出来。
可是好景并不长，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在上课的时候听同桌说学校出了大事。说高二有个叫李多的男生，和社会上的青年一起打群架，把外校一个学生打成了脑震荡，自己也住进了医院，还没有清醒过来。
我简直是吓坏了，我六神无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那一节课，我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一心等着赶紧下课。下课铃声一响我就冲出了教室，去校外小卖部那里拨通了李多家里的电话。我骗他妈，说是他的同班同学，同学们很关心他的情况，想派我当代表去看看他，请她告诉我李多现在的情况和住院的病房号。
我没有钱给李多买礼物，就偷偷在家里的礼物品柜里拿了两盒壮骨粉。我记得那是上次爸爸出车祸的时候人家送的，一直也没吃。我以为他们快要忘记这东西了，便放心大胆地夹在书包里带了出去。到了医院，还好我看到李多清醒着躺在床上，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他的爸爸陪在身边，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仍然告诉他，我是班里派来的代表，专程来看李多的，并且放下了我带过来的壮骨粉。我想，既然李多没事，我就先回去好了，等他回到学校我再仔细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是一位经常和妈妈在一起打牌的阿姨。她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指指李多对她说，我代表全班来看同学。谁知道她满脸怀疑地问：“你和李多同班？”我楞在了那里，正在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李多的名字的时候，李多却喊她：“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我的头立即就炸开了，连忙逃了出去。
当天晚上爸妈就知道了我去医院看李多的事情。因为妈妈打电话给刘阿姨，约她打牌，刘阿姨就把李多的事情告诉了妈妈，还特意请她转达对我的谢意。妈妈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趁我不在家，把全家搜了个遍，终于发现那两盒壮骨粉不见了。所以，等我回到家时，他们已经替我准备好了逼供的严刑。我和李多的事情终于在这种情形下被迫公开了。
爸妈很生气，替我向学校请了长假，把我关到了外婆的家里，让小姨全天看着我。他们严禁我再和李多联系，更别说是去医院看他了。妈妈还特意打了电话给刘阿姨，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她，请她也管好李多。
那些日子，我一直被关在家里。爸妈很严厉地对我说，不仅仅早恋是错误的，和李多那样的小混混搅在一起，更是不可宽恕，我应该好好地反省反省。
一个月后，我听说李多出院了。我托同桌帮我打探消息，同桌说，李多虽然出院了，可是对方还没有出院，李多可能还有很大的麻烦。不光派出所会找他，可能对方家里也会找人来寻仇，李多随时都会有危险。
可是我不能出去见他，心里非常着急。我暗暗下定决心，一有机会我就跑出去见他，现在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我必须要陪在他身边，给他精神上的支持。
可是，直到同桌告诉我李多转学了，我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
李多转学了，寄宿到省城的姑妈家里，在那里的一所高中开始借读。
爸妈知道后，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允许我去上学了。可是我的心里却已经凉透了。我知道，也许我们再也无法相见了。
慢慢长大，原来真爱也不是只有一次
后来我慢慢长大，也经历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恋爱，每一次我都会很用心地去投入，这才明白，原来真爱也不一定一生只有一次。
我偶尔也会想起李多，他毕竟是我的初恋，也是唯一一个不了了之的男友。对他，我心里是愧疚多于爱的吧。因为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能抛下一切陪在他身边。我想他走的时候一定是恨我的吧？他会不会以为我是那么绝情的一个女人，当他出了事，我便像空气一样人间蒸发了。很多时候，我都会渴望能与他偶然重逢，我会请他坐下来喝一杯咖啡，然后，慢慢地把多年前的那些事一一说给他听。我会告诉他，我的心里并没有离弃他，只是那时候的我太过懦弱，根本不敢和家里抗争。
其实我明白，我的这种渴望已经与爱无关。只是，初恋中的那种缺憾，成了我心中难了的结。我很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能够将它解开。
25岁那年，我终于结了婚。爱人叫陈卫东，比我大7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龄。其实我和他本来是医学院里的校友。我是在读大三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候他已经研究生快要毕业了。后来他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就想办法把我也弄了进去，这样我们就开始了朝夕相处，想不日久生情都很难。
父母对他也非常满意，因为他为人稳重诚恳，对我百依百顺，又在事业上小有成就。——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家私立医院做到了副院长的位置。谁都知道，反聘来的老院长一旦离职，院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由于我们年龄上的差距，很多时候我们的关系更像是父女。比如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我都会征求他的意见，把他当作我的指路明灯。而生活中，我也会很乖地依赖着他，他对我则是很呵护，很宠爱。但是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太愿意让我太操心，总觉得我没长大似的，不放心我去做。我也乐得轻松，每天早晚只需要往他的车上一座，就可以风雨不扰地去上班了，回到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去做。无非就是做顿晚餐，收拾收拾屋子罢了。别的家务自然有周末的钟点工来做。
两年之后，老院长退休，陈卫东众望所归地成了院长，应酬莫名其妙地就增多了起来。当然，随之而来的是诸多便利。
好在陈卫东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红包是万万不敢收的，顶多收点烟酒和别人送给我的礼物。对医院有害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顶多是在双赢的基础上，顺水推一推舟。所以，我不必担心他哪一天翻了船，因为经济问题遭遇什么不测。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滑过，安稳美好。我甚至开始停吃了避孕药。因为陈卫东说，他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让我们一家子过得很好。而且他年纪不轻了，是时候组建一个三口之家了。
可是就在这样的时候，我居然再次见到了李多。
与初恋男友偶遇，未了之情死灰复燃
我真的请他喝了杯咖啡，把自己在心里排演了千万遍的台词练给他听。我以为，我只是在解一个心结，并没有太多别的意思。可是我没想到，他听着听着，居然流出了泪。
他说他太傻了。他本来是不愿意转学的，他并不想离开我。可是家里人告诉他，当我知道了他的真实情况，就已经把我们的事全部告诉了家人，并且让家人出面和他家里提出了断绝关系。他不相信，于是他不停地打电话给我，却总是我爸妈接听的，他们告诉他，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联系。他又跑到我的窗外找我，可是敲了很久的窗，我也没有去见他。他终于相信了，所以才同意了转学。他说，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完全是一个骗局。他一直以为是我抛弃了他，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我们是被生生拆散的。
看着他深深地埋下头，我能感觉到他有多心痛。我不确定他是因为对往事的遗憾，还是因为对我仍有爱意。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我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丈夫比我大七岁，我们的感情很好。他也告诉我，他现在也还不错，那次转学后就没再遇上什么麻烦，不过成绩还是不理想，后来只好上了一家民营的大学混了个没什么大用的文凭，现在自己在做着点小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