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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死鬼,有心有力

“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五月初五,端午。

凤凰县龙鹤河正举行着赛龙舟,红黄两队的队员拿着木桨拼尽全力的往前划,为的就是能得到今年优胜者的奖赏。

龙鹤河堤岸边站满前来观看的男男女女,场面极其拥挤,其中也包括兴致勃勃的来观赛的大肚婆唐清荷跟唐清玉,还有刚跟姜云从京城回来的柳芸菲。

“姐姐,你说今年的赏金会被那个队伍拿走?”

唐清玉惬意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河中比赛的队伍,比起一旁闷热拥挤的人群她们这儿倒是显得比较清凉宽敞,三个男人站在一旁守护似的,谁还敢上前来挤她们?

唐清荷挑挑眉,往河流上的龙舟张望,看看额头上绑着红色带子的队伍又看看绑着黄色带子的队伍,无法做出判断,“瞧他们各个都这么强壮,我猜不出来!”

柳芸菲笑笑,抬眸与丈夫默契的相视一笑,“其实也不难猜,红队领头的是去年跟前年的优胜队伍的头头,我看今天也不例外!”

“那可不一定,今年有我们家星锐!”自豪的抬起下颚看着黄队龙舟最末端的那个少年,唐清荷不禁展露笑颜。

“星锐才十五岁,已经快有啊云这么高了,而且,你们不觉得,星锐越来越像大哥了嘛?我都觉得他会是大哥的亲弟弟呢!”

柳芸菲掩面颦笑,经她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纷纷望向星锐那边,那认真的模样,不可否认,还真的跟叶卿有些相像。

“所以我就让婆婆认星锐为干儿子了啊,那孩子天生聪明,做事又肯努力,遇事淡定,从小无父无母自力更生,我欣赏他的坚强。”唐清荷望着干弟弟的身影,以前叶卿就很看重这个孩子,一直若好好的培养必成大器,其实,星锐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子汉,叶卿不在的这两个多月里都是他在照顾着家里,要顾着延书坊又要顾着书院,真是辛苦他了!

想了想,唐清荷起身站在河边的栏杆前扬手就着唇边,朝龙舟行进的方向大喊。

“星锐,你是最棒的,星锐……”

龙舟上的张星锐回头往岸边望去,见挺着大肚子的嫂子站在那儿为自己加油鼓励,俊秀的脸上扬起淡淡的浅笑,像是浑身充满力气般越加的努力,黄色龙舟渐渐的超过红队,冲刺,然后……

“哇!我都说了我们家星锐是最棒的嘛!”

黄队全力拼到最后,拿到龙鹤河对岸的彩头,然后迅速的往这边划,不消多久便抵达岸边。

堤岸边观赛的百姓欢呼呐喊,好不开心,为黄队取得胜利而欢笑着,唐清荷这边也是一样,三个女人拥抱着转圈圈,可将一旁的三个男人吓得流冷汗。

“小心一点,玉儿!”

王哲龙上前将情绪激动的快要尖叫的小妻子抱住,阻止她们兴奋过度而发疯,自从妻子怀孕他每每都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不是爬树就是荡秋千,只要他一离开她的身边就会有问题发生,真是无奈!

“我太高兴了嘛,星锐赢了呢!”高兴的在丈夫的俊脸上‘啵’了一下,唐清玉拥着王哲龙,望着默默退场的张星锐,不禁纳闷,“星锐,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领奖赏?”

将头上的黄色带子解下,张星锐身穿书院深蓝色专属装束大步往岸边走,扬笑的阳光脸庞笑望着大家,对唐清玉的疑问只是摇摇头。

“我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面。”

唐清荷心虚的别开脸不看星锐看向她这边的目光,天知道这次星锐愿意参加他花了多大的心思才劝服,星锐虽不姓叶,脾气跟性格却跟叶卿一摸一样,吃软不吃硬,她软硬兼施,才把忙碌的他带来的呢!

“好了,快过来,我们去丢粽子祈福!”

温柔的柳芸菲将唐清荷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想让她尴尬便善解人意的朝星锐招招手,然后牵着他拿起篮子往堤岸的台子走。

“嫂子,星锐是你逼来的吧?”

摸摸鼻子,姜云在唐清荷的耳边轻轻地开口,那不是问,而是百分百的确定。

横了姜云一眼,唐清荷扬笑,装傻的朝走在前头的妹妹招手,“玉儿,等等我……”

她的闪躲姜云也不奇怪,双手抱胸望着大家的背影,摇摇头,跟上他们的脚步。

丢粽子祈福是凤凰县百年的传统习俗,将包好的粽子丢到河里献给河神,乞求河神的眷顾,好实现她心中的一个愿望,所以每年的端午这天,凤凰县不止有赛龙舟可以观看,还可以丢粽子乞求国泰民安。

许是凤凰县四彦太过出名,他们一来,原本拥挤的堤岸台子便被让了出来,先让他们祈福。

七个人并列站在堤岸边,每人手中各拿着一个三角形的粽子,这是出门前王丽娟特地交给他们的三角粽,提醒着他们不要光顾着看赛龙舟而网络祈福。

将手中的三角粽丢下河,唐清荷扬手拍了三下手掌,然后跪在地上闭上眼,心里默念三遍心愿,诚心诚意,她只希望他一切平安,快些回到她的身边!

默契的,其他六人的心愿都跟唐清荷的一样,都期盼着叶卿能平安归来,守着妻子不再离开。

睁开眼,叩拜三下,唐清荷在星锐的搀扶下站起身,才想要离开堤岸无栏的台子,星锐便被同一队的人叫走,临走时还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唐清荷,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才越过栏杆往队员那边走。

原本唐清荷认为没有星锐在身边他也一样可以好端端的回去,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才离开堤岸台子,人群就一挤而上,姜云跟王哲龙都各自拥着自己的娇妻,梁中玉也走在最前面,都没注意到星锐已经离开唐清荷的身边,才没几步,她便被人撞得后退几步,吃痛的吟一声,只是她只顾着护着肚子,根本没想到身后已经腾空,整个人往河岸边的堤坝倒下去。

“啊……”

“大嫂……”

“嫂子……”

“姐姐……”

唐清玉跟柳芸菲注意到唐清荷时已经太迟,见到的只是唐清荷从堤岸的台子往下落的那一幕,心都碎了,身后的男人想要上前救她也已经太迟,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她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下掉。

台子上祈福的人也纷纷惊吓到,屏住呼吸望着下堤,好在,一个黑色身影一飞而过,接住唐清荷下坠的身体。

众人松了口气,甚至有些人还伸手拍拍惊吓未定的胸口,望着黑衣接住唐清荷的身体后稳稳的落在下堤的斜坡上。

“姐姐……”

唐清玉推开人群往台子走,在看到唐清荷好端端的站在下方后一下子松了气,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样,被吓的不轻。

“大嫂!”

不远处的星锐迅速的返回,在看到唐清荷无事之后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地面,望着救她的男人,感激的朝他抱拳致谢。

“谢谢这位大哥救了我家嫂子,谢谢!”

唐清荷望着男人呆住了,久久的,才回过神,扬笑回应,“谢谢你,还有,好久不见!”

星锐皱着剑眉看看唐清荷又看看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人看大嫂的眼神不对,是不舍?眷恋?他不知道!

“好久不见!”男人扬笑望着唐清荷,上前一步看了看她身边的星锐,忍不住的笑了,“他跟他很像,不管是眼神还是性格,都很像!”

星锐不解的望着两人的笑容,这个男人他没见过,但光看他看大嫂的目光就让他不舒服,如果他想要打大嫂的注意,那他可不会任他任意妄为,大哥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夏哥哥?”

唐清玉惊讶的看清救下姐姐的男子,英俊挺拔的身姿因为冷黑色装束更显冷酷,皱眉,望着他望着姐姐的目光,情义不退,他,不是离开凤凰县了嘛?

“玉儿,你认识他?”

王哲龙也察觉朱夏对唐清荷的丝丝情义,将妻子扶起,朝下面的星锐说。

“星锐,扶嫂子上来。”

张星锐点点头,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扶着唐清荷慢慢的走上斜坡,往堤岸上来。

“他小时候住在我们家隔壁,夏哥哥他喜欢了我姐姐八年,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姐姐还不放弃,怎么办?哲龙哥,姐夫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我们要不要……”

“看看再说吧!”

王哲龙叹了口气,上前两步牵着唐清荷的手小心的拉她上岸,然后朝姜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低下头在妻子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大步上前。

“朱将军,别来无恙!”

姜云朝朱夏辑手,身后的妻子跟唐清玉已经扶着唐清荷走过人群,松了口气,扬唇望着眼前身姿不凡的男人,没想到闻名的‘玉面将军’竟然是唐家姐妹的青梅竹马。

“姜公子别来无恙。”

朱夏何等聪明,在战场官场上这么多年不仅没有被踢走反而越走越高,靠的当然不仅仅是他的武功,善于察言观色的他自然不会忽略他们对他的敌意,叹口气,挑眉,“没想到姜公子跟叶卿竟是结拜兄弟,这么说来,叶卿的运气还不是普通的好,不仅又佳人陪伴,更好好兄弟保驾护航,不简单啊!”

“再幸运也比不过朱将军,不仅深得皇上重视,还深受公主的喜欢,可是未来的驸马爷啊!”

王哲龙跟星锐被姜云的话震惊,对视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朱夏,对他的身份感到惊讶,原本只认为他定不凡,却没想到他是鼎鼎大名的‘玉面将军’。

朱夏闻言朗声大笑,刚毅俊朗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柔笑,“不瞒姜公子,在下已经成家了,吾妻不是什么公主郡主,不过是边疆战区受难百姓的女儿。”

“爷,夫人不见了!”

朱夏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人群中便过来几个身穿暗青色衣袍的男人,在朱夏的面前单膝跪下。

朱夏目光放出寒光,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下,“连个人都看不住,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属下治罪……”

“还不快去找!”朱夏的神色有些紧张,“若是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是!”

匆匆的出现匆匆的退开,朱夏的手下往四处分散,寻找着他新婚不久的妻子。

皱着剑眉朝姜云点点头致意,“在下还有事,先走了一步,晚上会登门拜访,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没等他们回应,朱夏便大步离开往人群走去,紧张的神色让姜云看的是心情大好,传闻都说‘玉面将军’冷酷无情,看样子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现在他们可不必为了他对大嫂还有感情而担心了。

“姐姐,你说夏哥哥为什么回来?”

三个女人离开堤岸往回走,手牵着手并列,也不怕挡了别人的,好奇心最强的唐清玉忍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出来。

“我怎么知道!”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妹妹,她又不是朱夏肚子里的虫,怎么可能会知道回来干嘛!

“他该不会是还没放弃姐姐,还想要跟姐夫抢吧!”

尽管一旁的柳芸菲拼命的朝她眨眼,唐清玉还是视而不见,一脸好奇的盯着姐姐直看,心底又为朱夏的痴情加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姐姐……”

“玉儿,别胡说了,我看他这次回来是有事,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像以前了,或许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也说不定。”

挑眉,没有生气,唐清荷叹了口气,她不是神仙自然也是不知道朱夏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不过他救了她,她就应该要感谢他,可惜刚才因为太过震惊,还没向他道谢。

“是啊,玉儿你就别再问了,嫂子,等会想吃什么?我好久没下厨,手痒痒了!”

柳芸菲扬笑望着两个大肚婆,转移话题就怕少根筋的唐清玉会触碰到唐清荷的心事,牵过唐清荷的手,还不忘抱怨丈夫的不贴心,“在京城啊云都不让我碰厨房的那些东西,真是烦死了!”

唐清荷被柳芸菲惹得颦笑连连,不禁忆起叶卿还在家的时候阻止她进厨房的画面,一幕一幕闪过她的眼前,点点滴滴都触碰着她深藏在最深处的回忆。

“他也是心疼你嘛!”

皱了皱鼻头,柳芸菲对唐清荷的话不赞同,“他那哪儿是心疼我,分明就是不想吃我做的菜,就怕被我毒死似的!”

唐清玉被柳芸菲惹得哈哈大笑,没发现姐姐笑得有点勉强,一个劲的取笑柳芸菲。

“也不怪他这么想,说实话,也只有我跟姐姐跟吃你做的菜。”

“我已经有进步了好不好!”娇嗔的跺脚,然后佯装生气的大步往前走,“不理你们了,就会取笑我!”

唐清玉也顾不得怀着身孕便大步追上前,跟在柳芸菲的身后扯着她的衣袖哄着,然后两个女人好不形象的哈哈大笑,反倒是慢慢的走在后面的唐清荷,嘴角边的笑有些勉强。

回忆一发不可收拾,被关在她心底的情感一触即发,翻滚的涌上她的心头,对他的思念席卷而来,让唐清荷红了眼眶。

三个月了,他在哪儿?还好吗?

这三个月里她努力的不去想有关他是生是死的问题,姜云他们也努力的寻找叶卿,只是一直无果,有人劝她不要报太大希望,她当然也知道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就痛的最深,但是,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告诉她叶卿会回到她的身边的,所以,她信了,他会回到她的身边的。

每每看着哲龙跟玉儿、姜云跟芸菲夫妻恩爱她就会忍不住的想,若是叶卿在她的身边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疼她爱她的,思念让她撑了三个月,腹中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叶卿,五个月后孩子就要出世了,你会在那之前回到我的身边嘛?

漾着泪,唐清荷唇边泛起笑,伸手抚摸着比妹妹七个月大的身孕还要大的肚子,芸菲说,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叶家再也不是一脉单传。

“宝宝,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到我们的身边的……”

酉时,朱夏果然如约来访延书坊,唐清荷一行人早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不同以往的是,朱夏身后跟随的青衣人已经不在,身边多了个个头娇小乖巧的女子。

王丽娟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让人不敢相信他竟是儿子的情敌,不过,他看身边女子的眼神,似乎已经不再是儿子的情敌了呢!

朱夏薄唇微微勾起,看了看身边不习惯人多场面的妻子,向众人介绍。

“这是我的妻子秀云,她平常要面对的人不多,所以有些不习惯,请大家别见怪!”

被点名,秀云羞涩的望着丈夫,好像只有看到他的笑才能安心一样,点点头,秀云侧过脸望向唐清荷,“秀云听闻清荷小姐美貌如花,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清新脱俗,像清静洁白的荷花,秀云自叹不如!”

唐清荷腼腆的低头浅笑,朝朱夏投以一个‘佩服’的眼神,不是佩服他,而是他身边看似像是小白兔般单纯天真其实却聪慧过人的女人,她一定是知道朱夏过去曾经对她有过感情,所以才特地的点她的名,不过,她的眼里没有敌视也没有担忧,那双大眼,还真的跟小白兔有点相像。

“朱夫人说笑了,清荷的名字是娘亲取的,跟性格外貌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了,在场的人当中,恐怕只有夫人说清荷清静了。”

唐清荷的话逗笑在场的人,连婆婆王丽娟也被儿媳惹笑,忍不住的爆出儿媳不安分的性子,“她哪儿知道什么清静,瞧她怀着孩子都到处走动,一下也停不下来,倒是朱夫人,恬静斯文,朱公子真是有福气!”

“伯母说的是!”朱夏难得的露出腼腆的笑容,看了看身边的妻子,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朱夏有福能娶秀云为妻,今生定好好的待她。”

秀云为丈夫的话羞红了脸,低头不敢看他们,在听见唐清荷的笑声后才想起正事,抬眸给丈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忘记此次来凤凰县的目的,后者明了的笑笑,只是那抹笑带着丝丝犹豫,犹豫着该不该将他知道的说出口。

眼尖的唐清荷察觉,脸上的笑容敛下,疑惑的看着朱夏跟秀云对视的目光,不解的问,“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坐在唐清荷身边的星锐也扬笑望向朱夏,想起他今天离开时的话,“朱公子不是有话要跟大家说嘛?”

摇摆不定,朱夏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却在看见唐清荷那紧张的神情后做出来决定,他不能让她就这么等下去,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清荷……”朱夏哑声唤着唐清荷,知道简要开口的话会很残忍,“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寻找鬼医的消息……”

“你知道我师父在哪儿?”

柳芸菲闻言激动的站起身,看着朱夏,“你是在哪儿见到师父的?”

“岩梁关,当时两国正交战,城内又闹瘟疫,是他化解困境的!”

“岩梁关?”朱夏的话让柳芸菲皱起眉头,岩梁关远在边疆,没有一个月的快马加鞭是到不了的,更别说双目失明虚弱的大哥,这么说来,是他们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难道,大哥他……

“我懂了……”

声音有些哽咽,唐清荷别开脸低头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滴,不让自己在大家的面前哭泣,却还是忍不住的落泪。

所有人都沉默了,唐清荷浅浅的抽泣声揪疼着朱夏的心,尽管爱上别人,但对她八年的感情亦是不能说忘就忘,看着她难过伤心,他反省自己,或许这一趟他根本就不该来,若他不说出来,她就还带着希望等下去,等待虽然是漫长的,但至少她不会失望,也不会痛苦的绝望。

不自觉的收紧手中的力道,没想到妻子的手反握着他的,侧过脸,看着她对他安慰的笑意,心里总算好受些。

“回到京城我才知道你们一直在找他,离开岩梁关我们就各奔东西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到哪儿去,不过就算找到他,三个月都过去了,叶卿他……”

“其实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接受最坏的消息了,卿儿他有他自己的想法,离开,只不过不想让我们婆媳俩人看着他难过,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三个月都过去了,我也不抱希望了……”

王丽娟哀伤的摇摇手,二十几年来她一直都想着这个问题,他爹也是这个年纪离开他们娘俩的,既然是遗传,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坚强接受儿子的离开,但是……

侧过脸望着儿媳,王丽娟湿润的双眼里满是不舍与愧疚,是卿儿误了她……

“清荷,是叶家对不起你,若是成亲之前便说清楚,卿儿也不会误了你的一生!”

红唇颤抖着,唐清荷低着头不去看大家哀伤的目光,拿着丝帕的手紧紧地握住,久久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嫁给叶卿是我心甘情愿的,婆婆不要这么说,再说天下也不止鬼医这么一个大夫,或许……叶卿他可能会遇见医术比鬼医还要高明的大夫,现在正在治病也说不定……”

“大嫂……”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柳芸菲想要开口劝说却被唐清荷打断,话音刚落便站起身掩面而去,那已经克制许久的哭泣声还是被众人听见,无奈的是,众人没有一个人敢追上去劝解安慰,就怕越是提叶卿她就越是难过伤心,只能沉默的望着她转身离开。

靠在门叶的后方,唐清荷再也忍不住的掩面而泣,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到桌前,无力的趴在桌面上痛哭出声。

房间的摆设没有变过,书架子上摆着的那些厚厚的书籍也没变过,屏风上挽着袖口绣有素心腊梅的衣裳,一切都没有改变,物是,人已非!

卧房的空气中飘荡着墨香,那是叶卿身上的味道,她一直以为,只要做出叶卿一直都在她身边的摸样叶卿最终都会回来,所以每天,她都磨墨,让卧房里充满墨香,假装叶卿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原来,都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

许久的,唐清荷从桌面抬起头,望着房里不曾改变的一切,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掐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

“你会好好的,会好好的回到我的身边的对不对?”

无人回应她的思念,望着偌大的卧房,以前叶卿在的时候她总觉得小,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儿这么大。

桌面上摆放着的是她最爱的糕点,碧澜轩的桂花糕,玉儿特地拿来让她品尝,只是玉儿不知道,自从叶卿走后她便不碰桂花糕了,因为桂花糕有着她太多的回忆,她跟叶卿的回忆,从送她到跟她抢,最后到两人共享一块糕点,记忆犹新,喜怒哀乐仍在眼前,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甜蜜的回忆这么的让人心痛。

站起身,唐清荷目光落在屏风上挂着的衣裳袖口上的素心腊梅身上,叶卿很喜欢她在他的袖口上绣梅花,说是能感觉到她满满的都是爱包围着他,所以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一件绣有素心腊梅的外袍跟被他撕成两半,在他身上的那半边的丝帕,那是他们爱的见证。

往前几步,唐清荷想取下那些衣裳左手却不小心撞了一下屏风,唐清荷左手腕上的玉手镯碎裂,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手镯的碎片落在地上,她的心,也成了碎片。

泪无声却猛烈的落下,唐清荷伸出颤抖的右手慢慢的捡起碎成三段的玉手镯,小时候母亲跟她说的话涌上心头,玉碎,大凶也。

玉手镯是叶卿送给她的新婚礼物,她一直很宝贝,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打碎了,难道这是预兆?叶卿真的出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跪在地上将碎玉捧在手心,唐清荷失声痛哭,玉碎了,她的心也跟着碎了,她的希望,破灭了……

六月十四,艳阳高照,树上蝉鸣唧唧,花丛中几只蝴蝶流连飞舞。

正午,火辣辣的烈阳当头照,连吹过的风都散发着灼人的气息,让摇曳着的大树花儿纷纷垮下叶子以示不满,连以阳光而生的向阳花儿都不禁承受不了,快要垮下。

延书坊院子,大朵大朵的向阳花在泥土的滋润下茁壮向阳,与其他植物不同的是,这片向阳花不被烈日所影响,依然欢喜的绽放出最美的一面。

梧桐树下的那座秋千上,一个嫩黄色身影孩子气的荡着双脚,双手抓着两边的绳子轻轻摇晃着,不畏惧会发生意外。

唐清荷抓着绳子,唇边泛着笑意望着高大的梧桐树,心底思念着跟她说‘梧桐吾同’的那个男人,闷热没将她吓回卧房纳凉,额上的汗珠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去年的今日,是她跟叶卿初见的日子。

身后传来小香忙碌的呼唤声,唐清荷着回头,见她手拿竹篮一副焦急的模样,不满的扁着嘴看着她,不禁好笑。

“小香,婆婆呢?”

小香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面,气鼓鼓的双手插腰,瞪着唐清荷,“少奶奶,你让小香好找,表少爷他们都在等你呢!”

小香气呼呼的模样逗乐唐清荷,慢吞吞的挪动身体从秋千上下来,六个多月大的身孕跟八个月的不差多少,不过那是自然的,人家肚子里只有一个宝宝,而她腹中的是双生儿,当然会比较大。

“哎哟,少奶奶你当心点……”

唐清荷的动作吓坏小香,赶紧上前搀扶,就怕她出个意外伤到腹中的小家伙,小香的紧张更是让唐清荷大笑,单手撑着腰在小香的搀扶下往前走,肚子大到让她看不到脚下的路,好在有小香在身边,才不至于会跌倒。

“才六个月都这么大,那要是到十月,我岂不是不能出门?”

小香对唐清荷的抱怨不禁感到好笑,一手扶着她一手拿过竹篮,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到九月小家伙就出世了,少奶奶忍着点儿!”

“这种事情我怎么忍?”闷闷的瞥了一眼小香,瞧着小丫头越渐的亭亭玉立,比她高嫁到延书坊的时候高了些也长了些肉,脑子里灵光一闪,唇边的笑越加扩大,“小香,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小香眨眨眼,松开唐清荷的手往后退开,一副戒备的模样,“是啊……”

扬笑上前一步豪气的拍拍小香的肩膀,唐清荷朝她眨眨眼,“你想不想……”

“不想……”

唐清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小香机智的打断,不领她的好心,扁着嘴后退两步,戒备的望着唐清荷。

“少奶奶别忙活了,我才不想嫁人呢!”

她的坚持让唐清荷泄气,原本想做作媒人将小香介绍给还未娶妻的梁中玉,年纪虽相差了十岁,但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也不是距离,梁中玉也不是那种在意门第之见的人,可惜了,小丫头无意。

既然小香无意她也不便再多说,上前两步,唐清荷主动的挽着小香的胳膊,回头看她一脸呆愣,摇摇头叹口气,没好气的说,“走了啦,你不是说哲龙他们都在等我嘛!”

一想到自己差点耽误了正事,小香就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扶着唐清荷往圆拱门走去,心底暗暗的为自己叫屈,其实这都不能怪她好不好,最近大少奶奶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着要给她介绍亲事,她才十七而已,不想离开延书坊嘛!

出了大门,四辆马车早已经在门口等候,贴心的星锐见小香两手不得空便上前拿过她手上的篮子,在跟在唐清荷的后面,扶着她上马车。

“香姐姐,麻烦你了!”

张星锐彬彬有礼的朝小香点头致谢,刚上马车的小香红着脸点头回应,然后进入马车坐在唐清荷的身边,别开脸不敢去看唐清荷,就怕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马车以缓慢的速度往前行,唐清荷掀开马车侧身的帘子往外张望,烈日让大地染上一层热气,闷热的天气却没有阻止街道上行走的人们,一旁摆卖的凉西瓜成为了大家的最爱,老人小孩都纷纷钱买下好解渴。

身边飘来一阵阵风,放下帘子,小香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折扇在她的旁边扇着风,让坐在闷热的马车内的两人有着丝丝凉意。

“小香,原来这就是你拒绝我当你媒人的原因啊?”

侧过脸好笑的望着她不知所措的神情,那通红的脸颊回应了唐清荷的问题,小丫头为唐清荷直白的话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她。

“少奶奶别胡想……”

“哟,瞧你脸都红成怎样了,我真的是胡说的嘛?”心情比今天的天气还要晴朗,唐清荷忍不住的想要调侃小香,想到刚才星锐跟她说一句话都羞红了脸,笑的更大声了,“不要害羞嘛,当初我抓着叶卿跟我拜堂,脸都没红一下,星锐不过是跟你说了声谢谢就羞成这样?太容易脸红了吧你!”

恼羞成怒的瞪着唐清荷,小香也不顾及主仆身份,“少奶奶在凤凰县野蛮出了名,少爷那是没回过神就被少奶奶押走了,我脸皮薄,干不出那事儿。”

“别这么说嘛,我野蛮不也没强迫过你做什么,呵呵,小香,你的眼光真不错……”

小香往后退,惊吓的看着唐清荷唇边的那抹笑,不禁泛起鸡皮疙瘩,“少奶奶,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笑的……很奸诈……”

唐清荷闻言无辜的眨眨眼,坐直身子双手抱胸,一副可惜的样子,“小香啊,星锐今年虽然才十六,但做起事来丝毫不逊于那些二十几岁的男人,不管是外貌还是能力,都可以说是好到不行,更别说那温和的脾气,温柔又体贴,可以说能代替叶卿坐上凤凰县四彦的位置了,那俊朗的外貌捕获了多少少女的放心,简直……”

“停停停!”

小香伸手挡在唐清荷的唇边阻止她继续夸下去,“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少奶奶别忘了,星锐叫我姐姐,姐姐诶……”

“那又怎么样?”唐清荷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小香,“爱情是不限于年龄身份地位的,你长的清新可人,他俊朗仪表堂堂,相信我,星锐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告诉我喜不喜欢他,其他的我帮你问!”拍拍小香的肩,唐清荷很义气的接下问星锐心意的任务,心里暗暗的大笑两声,“你不敢开口我帮你问啊!”

“可是……可是……”小香为难的看着唐清荷,‘可是’两声后垮下双肩,“好啦,但是少奶奶只是问问,一定不能逼他哦!”

“知道,星锐是我干弟弟,你就像是我的妹妹,若是成了就最好,若是他对你无意,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感情是要两个人全心全意经营的,两情相悦才会幸福,放心好啦,我不会逼他的!”

唐清荷好笑的望着小香,直勾勾的,也不怕自己这样会吓到胆小的小香,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能成为一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想想,星锐跟小香若真的能成亲,小香就不用离开延书坊嫁给别人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星锐,小香,她都想他们在延书坊陪她呢!

烈日没能阻拦人们对佛的信仰,金华寺挤满了人群,不管是佛堂还是门前空旷的场地都人山人海,这让刚下马的唐清荷皱起了眉头,侧过脸朝搀扶着她的小香投以一个无奈的眼神。

最为年长的王丽娟脸上慈爱的笑容不变,回头望着身后的后辈,叹口气,“我进去烧香祈福,等会儿在这儿等你们,各自想要去哪儿就去吧,不用顾忌我。”

“也好。”唐清荷扬笑,看看拥挤的人群又看看王丽娟,“这儿人这么多,婆婆小心些!”

“知道的,倒是你,小心些,别太久了。”王丽娟叮嘱着,一双洞悉人心的眼望着儿媳,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担心发生像端午时那样危险的事情,想到她都还心有余悸,看向一旁的星锐,嘱咐,“星锐,你陪你大嫂去,没人陪着在我不放心。”

“不用……”没等张星锐回话唐清荷便出声拒绝,漾着笑的双眸调皮的朝身边的小香眨眨眼,然后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星锐,“我可以的,只不过里面人这么多,小香一个人上香我倒是不放心,星锐,你陪小香一起,莫要让小香被挤成肉饼了。”

“少奶奶……”

小香羞红了脸不满的看着唐清荷,她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不是明明白白的昭告她小香心仪星锐了嘛。

“大嫂,我还是陪你去吧,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张星锐尴尬的轻咳两声,聪明如他,哪会不知道唐清荷的用意,不自然的看了看小香,然后大步向前走到唐清荷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腕便往月老庙那边走。

“瞧着,星锐果然有叶子的影子,只不过,星锐可比叶子心智要成熟很多,想当年叶子在星锐这个年纪,整天都想着整我们的办法,哈哈……”梁中玉的朗笑声划破尴尬的气氛,看了看小香那失落的神情,挑挑剑眉,担起搀扶王丽娟的责任,语气哀怨的开口,“伯母,您不嫌弃我这个孤家寡人陪您上香祈福吧?要知道,每天看着啊云他们夫妻恩恩爱爱搂搂抱抱,我心里那个难受啊,所以,伯母您让我陪着您吧,待会祈福的时候顺便也帮我祈祷呗!”

“你啊,油嘴滑舌。”没好气的看了梁中玉一眼,被他的话逗的笑声连连,“我看刚才就该让你陪清荷去月老庙,乞求月老给你牵红线。”

梁中玉阳光般的笑容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但他却无心理会,扶着王丽娟走上台阶上奏,时不时还传来笑声,一老一少聊得好不愉快。

“玉儿,我们也走吧!”

王哲龙揽着妻子的腰往金华寺左边去,柳芸菲跟姜云也跟在他们的身后离开,独留小香一人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大家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被大家遗忘,转身,不满的瞪着梁中玉的背影,都是他都是他……哼……

月老庙没有变化,门前的那棵姻缘树依旧挂满各样的荷包,唐清荷望向姻缘树的顶端,枝头上的那个荷包相依相偎,浅蓝色跟紫色,一个大气一个雅致,仿佛就像天生一对般。

仰望着高挂枝头的荷包,唐清荷勾着唇笑颜如花,伸手指着她跟叶卿的荷包对身边的星锐开口,“那是我跟你大哥乞求姻缘的荷包,看见没,最上面的那两个。”

星锐抬眸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嘴角微微泛着笑,挑眉,“那的确是大哥跟大嫂做事的风格。”

若他们将荷包抛向跟别人一样的高度,那她就不是唐清荷,大哥也不会是叶卿了,先别说大嫂是凤凰县闻名的河东狮,大哥叶夫子也不是一般人,光是为成亲前的风流韵事,他数都数不清,一个渴望爱却也渴望自由,一个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而来,当然不会草草就将自己的荷包随便被人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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