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走,今日本店让人包了。”平时有人运棺材留宿,掌柜是不会拒绝的,但大过年的,怕宋家人忌讳,只好不做这笔生意。
“店家,行行好,这大冷天,就收留我们一晚吧!”敲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抵着木门,哀求道。
小顺看他可怜,就没有强行关门。
掌柜的走了过来,皱了皱眉,道:“这样吧,我去问问客人,他们要是不介意,你们就进来,要是介意,那我也无能为力。”
“有劳店家帮我们说几句好话。”那中年男子躬身道。
掌柜就亲自上楼去找宋绥,进门把情况说了。
纪芸轻叹一声,道:“老爷,出门在外,没那么多忌讳,这么冷的天,扶灵出门,本就艰难,若是我们不让她们进来,太没人情。”
宋绥深以为然,道:“夫人说的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掌柜的,你就让他们进来好了。”
掌柜千恩万谢后,下楼去,让那一行人进来。
车夫道了谢,道:“孩子他娘,店家同意我们住店,你请太太姑娘下车。”
车门拉开,从里面出来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跳下车,放下小杌子,道:“太太,姑娘,可以下车了!”
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妇和一位姑娘从车内下来。
那妇人上前扶着那位少女,对那车夫道:“孩他爹,你抱少爷下车,”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从马车里抱出三四岁大的男孩,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抱着包裹跳了下来。一行人进了店,后面的那两个年轻的车夫在小顺的指引下,把车拉到后面去了,将灵柩抬放在杂房内。
那妇人将少女扶到桌边坐下,道:“店家弄点热汤饭上来。”
“好,你们等一下,就来。”掌柜把另一个小二也叫起来,让他去把厨娘叫起来热饭菜。
香绣在厨房里帮香草煮好桂圆汤,正要上楼端给她喝,经过大堂时,一眼就认出那位少女,是那年在京中对宋箬溪十分友好的杨婉柔,见她穿着素衣戴着孝,迟疑了片刻,先把汤送去给香草喝,再去找宋箬溪,“姑娘,奴婢看到杨姑娘了。”
宋箬溪坐在床上,玩九连环,解得正起劲,头也不抬地问道:“哪个杨姑娘?”
“就是那个你帮着吹笛,让她跳舞的杨婉柔杨姑娘,你还记得吗?”香绣提醒她道。
宋箬溪想起来了,搁下九连环,“你在哪里看到她?”
“在客栈大厅里。”香绣皱皱眉,“她穿着素衣戴着孝,不知道她家里什么人过世了?”
“我们下去瞧瞧她。”宋箬溪说着溜下床。
香绣拦住她,“姑娘,她可不认识你。”
宋箬溪一怔,这杨婉柔认识的是苏璎璎,眸光微转,“我就说我是苏姑娘的朋友。”
“那要是她问,姑娘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姑娘要怎么回答?”香绣想得比较远。
宋箬溪眨了下眼睛,道:“我就说我在苏姑娘房里看到过她的画像。”
“苏姑娘好好的为什么要画杨姑娘的画像?”
宋箬溪想了一下,“为了永久记得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
香绣笑了起来,拿起面纱,“姑娘戴上面纱,奴婢陪姑娘下去。”
香朵几人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宋箬溪要出门,她们自是要跟着的。
下了楼,杨家人在吃饭,宋箬溪走过去,问道:“请问你是不是杨姑娘?”
杨婉柔放下筷子,站起来,道:“小女的确姓杨,不知道姑娘是哪位?如何认得小女?”
“我是璎璎的朋友,曾听她提起过你。”宋箬溪道。
杨婉柔不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苏姑娘?”
宋箬溪没想到杨婉柔如此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反观她,前事几乎都已淡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说的就是她。”
“璎璎她好吗?她现在在什么……”
杨夫人的咳嗽声打断了杨婉柔关心的问话。
“杨姑娘,失礼地问一声,你这是为谁带孝?”宋箬溪问道。
“家父于月前病故,小女扶灵回原籍安葬。”杨婉柔垂睑,黯然神伤。
“你是什么人?问这么多做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吃饭吗?还不走开。”杨夫人不悦地厉声道。
宋箬溪看了杨夫人一眼,道:“杨姑娘,节哀顺变,请多多保重。”
“多谢姑娘。”杨婉柔欠身,客气地道。
两人才见了三回面,彼此一点都不熟悉,宋箬溪不知道该跟杨婉柔说什么,再加上杨夫人明显不愿两人过多交谈,宋箬溪不好继续留下,转身上楼回房。
“姑娘不必这么烦忧,杨姑娘虽没有父亲,但还有母亲和幼弟,原籍应该也有亲人,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香绣劝道。
“我烦忧也没用,我也帮不上她的忙。”宋箬溪打个呵欠,“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次日,雨雪停,寒风止。宋家人吃过早饭,与店家结了房钱,准备启程。杨家人也出门,准备上路。
宋箬溪远远地向杨婉柔含笑颔首。
杨婉柔朝她微微欠了欠身。
“表妹!”一声凄厉的喊声,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
一匹快马驮着个面容憔悴不堪,身上的脏兮兮地男子跑了过来。
“表……表哥?”杨婉柔惊讶不已,以为眼花。
来人正是杨婉柔的姨表兄秦绍维,他翻身下马,站在杨婉柔面前,关心地问道:“表妹,你可还好?”
杨婉柔嘴唇颤抖的厉害,艰难地挤出三字,“我还好。”
“表妹,我……”秦绍维一咬牙,“表妹,你在杨家等我,等你三年孝期一满,我就来迎娶你过门。”
“秦少爷,你别蛤蟆说话口气大,仔细闪了舌头,这件事能由你作主吗?”杨夫人在马车上冷冷地道。
“表哥,你不要说傻话,我乃周家弃妇,焉能再入秦家?”两年前杨父将杨婉柔许给周家,谁知月前杨父因故被削职罢官,周家上门退亲,将病得半死的杨父给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