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白依纤终于抬起头来时,从来都一副冷面不动声色的夜行彻底惊呆了。
少女扬起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怨恨与痛苦,有的只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和张扬洒脱的自信。
如果不是他胸前衣襟上的****痕迹,和她略显红肿的眼睛,夜行肯定不会相信这个女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伤痛,片刻前还曾水漫金山般的哭过。
不过他知道白依纤此时也不过是倔强的伪装,所以他不会去揭她的伤疤,也不会去问她还好不好。
夜行只是寻常性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一如寻常的询问:“天黑了,你今晚想吃什么?”问完一如往常的将今天的工作报酬拿出来给她看,仿佛今天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只是简单的他出了任务回家,她陪他吃一顿饭而已。
鲛珠凝碧,仿若碧蓝深海中的一只眼睛,晶莹透亮,色泽润湿,纯净的碧绿色让人一看就有种心旷神怡心情开朗的感觉。
白依纤感动于夜行的体贴温情,收下那颗肖想很久的鲛珠,故作正常的笑笑,说只要他做的她都喜欢。
夜行也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顶,然后去做饭。
“哥哥,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去找我?”夜行临走前又被白依纤拉住,问道,“还有,那时躲在门外放箭的又是谁?”
“这件事我帮你解决,行吗?”夜行看着她的眼神是兄长般的疼惜,却有一瞬间的杀气闪过。
“哥哥,我猜到是谁,只是想确认而已。是流觞,对吗?”白依纤垂下眼眸,“我不想计较,说不清为什么,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终究狠不下心去计较,总觉得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他今生来还债的。而且这一次,我还要多谢他让我从这场虚幻的梦中醒来。”白依纤想起和柳流觞相识至今,他好像藏着很多的秘密,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对她做过不止一次欺骗利用的事情,她对他却总是恨不起来。
他性子古怪,和她独处时却对她也是诸多纵容与宠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和林慕麒有几分相似的脸,还是记忆中遥远的似曾相识,白依纤对他的感觉一直很奇怪。
“所以,哥哥也不要去找他,好吗?”她知道夜行对于伤害她的人从不放过,可是这一次,她真的不想夜行去找柳流觞。
而且,这次的伤心难过,怨不得别人,这都是她自找的。从接受独孤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的。
所以,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怨天,不尤人,独自承受!
白依纤不是输不起的人!
夜行看她坚持,沉默良久还是点头答应,“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不管是谁伤了你,我都要尽做哥哥的责任。”
白依纤乖巧的点头答应,让他去做饭。
没有了那熟悉的温暖,白依纤只觉得这个冬天异常的冷,冻得人连骨头都是冷的,添了棉衣,裹紧了披风仍然温暖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晚,白依纤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头脑中胡乱的想着些什么,却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楚。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却又被连连的梦境惊醒。
那个时不时出现的幻觉在梦境中显示得更加真实与细致,整个场景都是没有声音的,就像一个无声的电影,却清晰的记录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
仙气缭绕的九重天宫,梅林环绕下晶莹剔透的琉璃宫,白衣绝尘却冷艳妖娆的男人,与清雅潋滟的梅花仙子,画面虽然是无声的,可是从最初的一见钟情到水到渠成般的似海情深,是个人都能看明白,白依纤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见证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
这一次,还是她幻觉中熟悉至极的场面,却独独没有她以前一直看到的那个画面。
但是她看清了那男女主角的脸,冷艳飘然的独孤璃,含羞带俏的陌语彤,她想起明若雨说,在这个时空,人们是相信天神存在的,神话传说也有很多是真实的。
看到琉璃真君与水神的大战,最后琉璃抱着绿萼跳下那刻着“飞仙台”的地方,她才明白,原来,《绿琉璃》那出戏,演的是真实的天界传说。
看到这里,白依纤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可是最让痛不欲生的是接下来的画面。
画面倒回到绿萼身死的那天,她看到琉璃真君在胸口刻下那朵梅花之后,冰室外的梅林中,一身白衣的绿萼居然在跳舞,正是白依纤之前一直见到的幻境,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女子眼中的痴情与男人眸中的沉痛。
画面的最后,她听到男人淡漠的声音说道:“素衣,不管你变得多么像,你终究不是她。从今往后,琉璃宫就交给你了。”然后在男人的背影中女子的脸从绿萼变成了白依纤的脸……
白依纤惊吓过度,突然惊醒。
觉得背后湿湿的,白依纤伸手一摸,居然大冬天里她背后全是冷汗。
这个梦,真实的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她却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荒唐。
那个小三一类的人物,怎么可能长了一张白依纤的脸?
然后她睁着眼睛看着床帐顶,彻夜不眠……
宣和二十三年冬天,不仅对于白依纤来说是一个寒冷刺骨的严冬,对于明羽王朝的朝堂来说,更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岁月。
边境上朝云国重兵压境虎视眈眈,明羽皇宫却是祸不单行,东宫太子妃病逝不过两日,宣和帝又因感染风寒而多日未能上朝,东宫太子却因为太子妃的病逝而让四王爷独孤瑾代理朝政,天羽城中的守卫与皇宫的禁卫军突然变得多了起来,朝堂上一片风声鹤唳,天羽城中也是一片萧条,没了往日天下第一都城的喧嚣。
明羽皇宫。
大明殿外层层守卫,独孤璃却嘴角含笑,闲庭信步般负手而来。
宫门口的守卫看到他,想起上面的规定,有些为难,却也在看到他腰间的佩剑时没敢拦住他,禁卫军都知道璃王爷少年征战时得当年太后钦赐先帝所留下的尚方宝剑一柄,上斩昏君下诛逆臣,可佩剑进宫,他们怎么敢拦?
只能在独孤璃进入大明殿后派人去给皇后娘娘传信。
这几天宫里的气氛莫名的有些剑拔弩张的压抑感觉,他们这些做守卫的,虽然猜不透到底是为什么,却也知道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奉命办事,不然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人头落地了。
独孤璃站在宫殿的最高处,皇宫的守卫和整个天羽城尽收眼底,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如果,你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机不惜伤害无辜之人的命,想要得到的就是这看似尊贵的锦绣江山的话,那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想起惨死的母亲,和那些受牵累而亡的人们,独孤璃深邃而冷漠的眼中,剩余的只有刻骨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狠绝与傲视天下的猖狂。
娘亲为了这个男人,这个天下,耗尽了多年的青春与爱恋,如今,我便毁了这一切来偿还您,可好?
走到大明宫宣和帝的寝殿,独孤璃让所有侍候的人都出去,然后走向那个短时间内就老态毕现的男人,江山在手,坐在那个孤高位置上发号司令这么多年的男人,不过也抵不过枕边人的一颗丑陋之心,区区毒药就能毁掉你所谓的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