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一声吩咐,从门口那边便进来了两个龟奴,一人一胳膊就轻松的拎起了瘦弱的苏怀柔。
她没有反抗,拽着花宸衣襟的最后一丝力道也松开了。手僵硬在空中,任凭被人架走。
最后那望向花宸的眼神,是愤恨和哀凉,还有更多的不甘心。
人群都散开后,媚娘让丫鬟们好生照看着楚绣蔓,并且找了四美姬之首的顾红妆来给那些个客人斟酒,虽说不是楚绣蔓,但客人们看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顾红妆侍酒,便也就没说什么了。
只是顾红妆的身价和楚绣蔓不同,客人们出的楚绣蔓的银子,可侍酒的却是头牌姑娘,这样就不免乱了规矩,也让其他客人们有诸多口舌。花萼楼也为此损失了一小笔银两。
媚娘晚上打理好了一切,便来到花宸的屋子,拿了些药草给花宸的伤口重新换上药。
“今天你这又是什么古怪的做法?上次不是还说要留着苏怀柔,怎么现在又想把她打发走了吗?若你再让她受些委屈,恐怕事情早晚也会脱离你做出的料想吧。”
媚娘一边帮花宸换下草药,一边问他。
草药冰凉的触感撕扯着花宸的伤口,身子有些颤抖,声音却还是平静的道:“委屈,只怕她受的还不够多。她现在的性子,不被伤的体无完肤,是不知道绝望的滋味,等到她真正绝望的时候,才便能轻易的臣服于我……”
今日苏怀柔的表情极好,在花宸看来,是那样悲哀,那样的无助。那种情形之下,紧握住他衣襟的动作就说明了,苏怀柔是依赖花宸的。
花宸心里浮上一丝愉悦,这说明,近两天来的努力至少没有白费。
媚娘的手怔了怔,看着花宸的背影,对花宸的表情都能猜测到一二。
自从遇见花宸就明白,他是个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在媚娘的眼中,天下之人,没有谁的心思可以敌得过花宸的缜密。
但,这也渐渐的让媚娘意识到了。决不能和花宸为敌,总有一天,会死的悄无声息。也不能被花宸当做猎物盯上,因为总有一天,会像染上罂粟毒一般,连自己为何会死都不知,并且还迷醉于他的一切,死的心甘情愿。
媚娘算是花宸身边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她虽对花宸忠心不二,却也有着生的念头。除了这一点,便是爱情。但她知道花宸不愿被这些东西束缚住,所以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极好。
只是希望着,自己对他的这份痴心,终有一天会得到回报罢。媚娘和其他人不同,她不是不会计较付出的那种善人,她需要花宸的回报,需要花宸在归谋天下之后,可以同她一起并肩同在,永不相离。
“可我怎么觉得,是你对苏怀柔渐渐产生兴趣了?对一个人如此的斟酌不定,你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过。”
这也是媚娘近几天来的担心,花宸对苏怀柔的关心已经大大的超出了界限。即便是当时对付花姒鸾的时候,也未曾见花宸有如此的上心。
“若是对她没兴趣,我又岂会大费周章的去对她花心思?媚娘,苏怀柔这盘棋局里面一个重要的环节,虽说起不了大作用,但至少现在,我需要她,日后,也更加需要她。”
每颗棋子都不是多余的,都自有它的妙用。只有这样,这棋局才算是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
“那个叫苏兰陵的,你最近有留意吗?”
花宸突然的发问,让媚娘有些一愣。仔细回想,才想起来叫兰陵的是上次苏怀柔说的与远房表弟。
“他怎么了?”
花宸回想着兰陵的脸,总是不寒而栗,一想到他那如鹰的眼神,伤口就隐隐作痛,这种直觉,告诉他那人出现的并不正常。
上好了药,花宸披好了衣服,声音有些带着思索的沉闷:“他有问题,查他。”
苏怀柔被瑛妈妈领到了一个大屋子里,现在她的身份不比以前,吃穿住行都降了一个等级,连瑛妈妈对她的态度,都和以前差之千里。
凶巴巴的把苏怀柔推进屋子里后,便吼道:“今晚上吧花萼楼的规矩罚写一百遍,明儿个一早交给我,少一遍,便是十鞭!”
苏怀柔吞了吞口水,走进屋子里,才发现这里的条件哪里是降了一个等级,明显就是从书香门地来到了百姓家中。
周围不能虽破旧,但也是装饰的简陋。更恐怖的是,这样一间的大屋子里,分床榻两排,一共睡了十个人。
那十个姑娘见苏怀柔进来,顿时就噌亮了眼睛,其中有一个正照着镜子,看见了她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我当是谁呢,苏姑娘在那样舒坦的阁楼里过得倒是自在,怎的今日又回到了这里来呢?这是睡惯了舒服的床榻,又想着来尝尝鲜儿罢?”
苏怀柔刚想张嘴,又把堵在口中的话给咽了下去。这个女人肯定知道苏怀柔被贬回酒女的事情,却又故意阴里怪气的挖苦她,想必,也是以前那个“苏怀柔”做酒女的时候,结下的仇人罢。
“你是谁?”苏怀柔不屑的问道,顺道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小抿了一口茶水。
如此轻视她的问题,让照镜子的那女人脸上有了明显的抽搐:“哼?我方慈你又岂会不认识?苏怀柔!不要还以为你是比我们高一个等级的花娘,现在你仍是酒女,和我们一样轻贱!”
苏怀柔这次认真的瞅了现在这个正在生气的,自称方慈的姑娘,脸上涂抹着厚厚脂粉,但还是遮盖不住眼角的纹路。
青楼女子过了二十便是不太受欢迎,过了二十五便是属于年老色衰,不会再有客人指名。看这位方慈姑娘的样貌,恐怕也是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吧,虽长得又几分姿色,声音也极为好听,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的痕迹。
所以才会一直待在酒女的位子,无法升做花娘罢。
自然,对苏怀柔这一类的姑娘就讨厌至极,挑明儿了说,就是嫉妒。
“好了好了,大晚上了,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新来的,还不快找地方睡下,安静点!”
有个姑娘撩起床褥就对方慈和苏怀柔大骂一顿,似乎是打扰到了她的美梦。
见周围人也怨声四起,方慈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便盖上床褥睡觉了。
现在的天气本来就热,没有空调的日子虽难熬,但原本在厢房内盖得也是清凉的蚕丝被。现在瞧见这里,又干又瘪的床褥感觉还硬邦邦的,本就沉闷的身子哪里还能睡得着。
抬头看向墙壁,正贴着花萼楼的几十条规矩。她摇了摇头,从矮桌旁的杂物柜中,翻出来了几摞旧纸,还有被风干的墨砚。
这一百遍的规矩,恐怕也要抄到明天早上了。如此,也正好叫她冷静一下。
苏怀柔自己慢慢的研着磨,愣神了好久。想着明天该有怎样生活在等着她,该用什么方法来脱离现在困境。